璃瞳看着衣服有些欲哭无泪，那上面全是秽物，满满的摊开了一大片，湿了一大片，真真是糟蹋了一件上好的衣服！看到这里，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反胃，不过再呕也是呕不出什么东西了。

双腿又软的要命，干脆就坐在草地上歇了一会儿。看看风景看看花倒也觉得惬意，倒是没有那种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就更好了。她低着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感觉好了一点之后再拍拍身上的衣服起身，继续向河边走去。就连看都不敢往河里看一下，那些断手断脚争先恐后地攀着河边的石头，却是上不来的，似乎被什么东西禁制住了行动。

望了一眼这河，根本就是没有尽头，或者这尽头她得需走上好几个时辰才能到达，她有些灰心丧气了，瞪着手中满是秽物的衣服，她恨不得扔进这河里！要不是为了出去，她才不会那么巴巴地求着他呢！

朝着上面呸了一口，然后一望无人的四周，大大方方地抬脚离去。

她前脚一走，身后就显现出了两个人影，一黑一白，正是黑白无常。

“你说冥大人怎么没把她丢进忘川河？”黑无常支着下巴问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没有好戏看了？他实在是很不解，按照常理不该是这样的呀。遇到小精小怪什么的冥大人不是最讨厌了吗？而且他也非常讨厌小孩子，为什么她还会出现在这里啊？他更乐意在忘川河中见到她满脸血泪的样子啊，貌似这个愿望好像大概是实现不了啊。

黑无常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

“冥大人从不按常理出牌。”白无常开口道，毫无波澜的眸中印出她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样子，不禁觉得十分有趣。又想起了第一次她挡在自己面前的事情，扑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张着两只手臂严肃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个子那么小，法力也那么弱。想要拦住他们的去路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可她还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

黑无常随意地甩了一会儿铁链，链子在草地上发不出什么响声，就觉得有些无聊了。慵懒地抬抬眸子看着她远去的小小身影，一把拉住了白无常的手然后一个响指消失在了原地。

不知道走了多久，璃瞳实在是累极，一把将衣服扔在了地上，然后坐了下来。鞋尖一触碰到河水，便冒起了白烟，像是被腐蚀了一般。璃瞳惊恐万分，及时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这才避免了连脚也被腐蚀掉的惨剧。

忽然身子被大力一推，璃瞳还没有反应过来，顺势就往河里边栽去，手一抓就抓到了衣服，却是阻止不了往河里掉的趋势。

似乎是在庆祝有人落河，河里一片欢腾之声，几个骷髅黑漆漆的眼洞中流出了血水，像是太高兴了，喜极而泣一般，只不过人流出来的是透明的泪水，而它们则是浓烈恶臭的血水。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让璃瞳浑身动弹不得，她吓地惊叫一声闭上了眼睛，就连自己还有那么一丁点法力的事情也忘得一干二净。

心里死灰一片，她还没有见识过许多好玩的事情，她还没有在人间玩过，她还没有修成仙体，她还没有去找白君，她怎么可以在这里就这样死掉？

紧咬着下唇，很是不甘，可是推她的力道太大，就那么一下她便挡不住了。瘦瘦小小的身子就那样顺着一条虚拟的抛物线飞了出去。

就在她耳边的几率头发丝儿碰到河水急剧萎缩，然后幻化成灰烬之后，身子一顿，感觉被什么拦了下来，再那么一提身子就到了草地上，虽然摔在了草地上，却是痛得她眉头紧皱，泪眼迷蒙。

“黑白无常，你们也适可而止吧。”苍老的声音一现，不一会儿眼前便多了个人，佝偻着背，白发苍苍，眼角皱纹很深，就快要掩盖了眼睛。只是这会儿似乎是不怎么高兴，连笑意也没有了。

“孟婆怎么又是你啊。”黑无常翻翻白眼，有些无奈地抱胸看着她。

“原来是孟婆。”被白无常虽然没有笑意也没有表情，语气却是恭敬的，与黑无常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璃瞳揉揉自己有些摔疼的屁股，一坐起来便看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孟婆，心想刚才一定是她救了自己，定要好好谢谢她才是。擦擦眼角边的几滴泪水，继续看情况，她要看看孟婆是怎么教训这连个坏小子的。

孟婆朝两人勾勾手，示意他们弯下腰来，然后对着他俩的脑门狠狠地敲了一下，这才又恢复笑意。

璃瞳惊讶了一下，随即就捂着嘴偷笑，没想到这小黑小白见到孟婆这么缩手缩脚，憋屈的不行又不敢说什么。看起来还真有些萌，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婆婆你打我干嘛呀！”黑无常见自己被打了，孟婆看起来虽然苍老，但是力气一点都不小，这会儿两人的脑门看起来都红了一片。

埋怨地看了一眼孟婆。这个孟婆真是爱多管闲事，他每次干坏事，她都来管，不说话不唠叨，就是那么一下。看起来不痛，却是用了一些法力的，所以表面无伤，内里却是肿了一大块。所以黑无常这才那么没礼貌地对她又瞪眼又咬牙的，一副恨不得上去揍她一顿的架势。

“你们两个，这样捉弄一个小孩子有意思吗？”她背着双手，一脸笑意地问道。虽然身材矮小了一点，但是完全没有阻碍她的威严。

璃瞳在一边看着，一听到说到她了，连忙掸掸屁股起身上前一步就抬着脸说道，“就是啊，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说得过去吗？”

“哎，你······”黑无常一见她那趾高气扬，有了孟婆撑腰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举手就要朝她头上那两团发髻抓去，却是被白无常硬拦了下来。

“别闹了，今日也是玩够了。”他一脸轻松地看着挣扎不出自己的手心的黑无常，抓着他的手就是不放。对着孟婆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那么恭敬，连带着对璃瞳的态度也是好了很多。

黑无常赌气地撅着嘴巴，甩开了白无常的手，缠在腰上的铁链叮当作响。

“孩子，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孟婆转过身对璃瞳说道，璃瞳个子小，她却也不高，稍稍弯腰便是与她对视。

“我来洗衣服啊。”璃瞳很认真地说道，蹲下身子捡起了被扔在地上的衣服，“婆婆，这里忘川河的尽头是在哪里啊？”

那双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孟婆，却是听见黑无常贱贱的笑声，“世人都知道忘川河是没有尽头的，偏生你这小妖就不知道，这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他的话一出，璃瞳只觉得头顶劈下了一道闪闪发光的雷电，她被劈得外焦里嫩。当初的认真渐渐变成了生气，她气得浑身发抖，最后又是一把将衣服扔在了地上，又狠狠跺了几脚。

孟婆看着好不掩饰自己心情的璃瞳，先是楞了一下，接着便笑了笑，这孩子一看就是天真善良，这心里想的什么，面上就有什么样的表情。这样纯真的样子真是给这地狱添了几分生气，这死气沉沉的地方也该有什么来打搅一下了。

“这个该死的冥帝，说什么让我洗完衣服就带我出去！简直就是鬼话连篇！忘川河根本没有尽头，让我怎么洗啊混蛋！”最后踩得累了，她双手叉腰站在他那件衣服上直直喘气，她恨不得刚刚踩的就是他冥帝，而不是一件单薄的衣服！

“啧啧啧。”黑无常嘲讽着，被璃瞳怨恨的眼神瞪得闭了嘴，“得得得，我走！”

说完翻翻白眼，拉着白无常消失在了原地。

璃瞳平静了一会儿，心头的怒气却是没有减少。她把地上那件衣服当成了冥帝本人，狠狠地踩踏。踩他的手，踩他的脚，踩他的胸，踩他的肚子，踩他的脸，哦不，脸还是算了。他全身上下就这张脸合她口味了，踩坏了她会觉得可惜的。

“呵呵，孩子你要洗完这件衣服不难。”孟婆看着这件黑色的衣服，然后吃力地弯腰捡起，“这里有一处泉水，不断有活水从源头冒出，且清澈见底。甚是洗漱洗浴的好地方。要是洗衣也是可以的。”

她粗糙干枯的手在黑色的衣服上摩擦着，似乎不在乎上面的污秽物。那双浑浊暗黄的眸子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让她的眸子亮了那么一下，一下之后便又恢复了这般样子。

听着孟婆这话，璃瞳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立即从她手上抢过了衣服，“谢谢婆婆！”说完也是一个闪身，莹绿色的光芒消失之后，她也跟着消失了。

“哎！我还没说完呢。”孟婆焦急地喊着，无奈眼前只剩下了空气，“要是遇上了那个女人，可就难了啊。”

那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就跑远了，只留下她一人对着空气叹气。地狱中谁都知道那女人仗着是骨仙的女儿便肆意妄为，从来不把鬼当鬼看，恐怕唯一能够镇住她的也就只有冥帝了。天帝的想法还真是好啊，指了个骄横跋扈的女子当冥帝的妻子，没想到的他是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夫妻之名，仍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她颤巍巍地转了个身，眼前这条忘川河中便不见了那些骷髅和残肢。那些东西怕孟婆怕得要紧，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她，那就再没有留在这个世界的机会了，灰飞烟灭便是唯一的下场。

“你们就知道和黑白无常一起吓唬别人，我一来就躲起来。”那双有些浑浊的眼望着平静的河水，“为人三世，皆是走上了不归路，要不是天界法律当如此，恐怕这六界早已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了！”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尾音落下，平静的河水变得有些湍急了起来，其中夹杂着一些低低的抽泣声。他们这些残魂，要在这河中清洗干净，要花上两千年或者更长的时间。这期间看过多少鬼魂被黑白无常拖着从这桥上走过，青灰色的脸上是没有干的泪痕，滴落在桥面上，渗进河水之中。

灼热的泪水浇灭了他们心中一些挥之不去的怨恨念头，这也算是给他们清洗了。只是不知道要洗净这些冤魂，要用掉多少人的泪水。

桥的那头是鬼门关，桥的这头是一块看似不起眼的石头，圆润的个头只有一个怀抱那么大，上面刻着的字却是让人有种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一丝欣慰之感。

那三个字是，三生石。

苍老的手覆上这三个棱角分明的字，她的眼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耳边呜咽之声更甚，将她的叹息淹没。

佝偻的身子缓缓地转了过去，渐渐消失在这条开满彼岸花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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