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爷子已经上了年纪，即使此时因为用了药看着面色不似病人那般苍白，可他的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疲惫。

显然，钟老爷子是想瞒着钟明玉自己生病这件事情，所以才会吩咐人在屋内燃了安息香来掩盖这股药味。

但是景瑟却认为钟老爷子没有必要隐瞒钟明玉，因为钟明玉并不是个蠢笨的小姑娘，她只是自幼没吃过什么苦，所以养成了骄纵的性子。钟明玉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却不代表钟明玉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纸始终是包不住火的。

钟老爷子自然没想到，景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便戳破了自己想要掩盖的事实。

“外祖父你怎么了？”钟明玉见钟老爷子没有回答，便认为他是默认了。她本来和老爷子还有些隔阂，却随着景瑟的一句话，彻底的丢在了一侧。她提着裙子疾步小跑到钟老爷子身前，握着老爷子的手感受了下温度，转身便问站在不远处的孙管事，“请大夫来瞧过了吗？”

“若是没请大夫过来，便去宫中请太医过来吧。”

这是先帝对钟家老爷子的恩赐，说是钟家老爷子若是有什么毛病，拿着他赏赐的玉牌便能去宫中请御医，且太医们都不能推辞。这些年，钟老爷子即使病了也甚少会惊动太医，唯有几次钟明玉高热不退的时候，他亲自派人拿着玉牌去请了太医，所以钟明玉便知道了这件事情。

或许是因为景瑟多次提起瘟疫的事情，导致钟明玉的心里有了几分忌惮，她很怕自己的外祖父会感染上瘟疫。

钟明玉握着钟老爷子的手颤抖的厉害，而钟老爷子本还因为景瑟的话有些错愕，如今却是哭笑不得了。

他家的这个孩子虽然被他宠坏了，可骨子里却是个善良的孩子，像极了她的母亲。

“别怕。”钟老爷子拍了拍钟明玉的手，安抚她说，“我没事，就是人老了，有些小毛病而已。现在都入夜了，就不要让人去惊动太医了。”

“那也该请个大夫来瞧瞧。”钟明玉显然不相信钟老爷子的话，又知道孙管事更听外祖父的吩咐，便站了起来说，“我去请。”

“明玉！”钟老爷子反握着钟明玉的手，“真是小毛病。”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你病了？”钟明玉看着钟老爷子，眼眶就红了，“若不是桐桐看出来你不舒服，你还准备瞒着我多久？”

其实早在几年前，便有人偷偷的和她提起，说钟老爷子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那时钟明玉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晨起的时候，她还能看见外祖父在院子里练箭，精神饱满。可就在一年前，钟老爷子也不怎么练箭了，说是不喜欢玩这些东西，她私下追问了好几次问钟老爷子为什么不喜欢了？钟老爷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而且，因为钟老爷子瞒的太好，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外祖父的身子出了问题。

钟明玉是不真的不想让他老去，她还希望他多陪陪自己。

“这是怎么了？外祖父真的没事！”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了，“就是前些年出海的时候留下的老毛病犯了，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随意的活动筋骨。这都是小事，外祖父老了所以也该躺着养养老。”

景瑟看着钟老爷子，心里也逐渐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钟老爷子病了，瞧着还不像是他说的小病，所以钟老爷子才想早点让钟明玉成亲，让钟明玉未来的夫婿好好的照顾这个孩子，他也就能安心的走了。他瞒着钟明玉自己生病了，是怕高若虚也知道这个事情，会在暗中做什么事情。但是景瑟在心里暗暗的苦笑，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高若虚怎么会不知道钟老爷子病了的事情？

高若虚知道钟老爷子病了，所以才知道这个垂暮的老人已经不能再威胁到自己了，所以他才开始有了动作。

从调到兵部的时候，高若虚已经在准备收拢这个布了几十年的网。若是期间钟老爷子发现了，他便在暗中了解了钟老爷子，而外人查起来也不过是老爷子旧疾犯了，所以才会去世。

景瑟想起前世，钟老爷子走的时候，钟家看似很宁静。但是在几年后，钟明玉跪在大殿上哭诉自己的外祖父是被人毒死的时候，那种绝望。

可惜前世的钟明玉发现的太晚，即使有了证据也依旧被定燕帝压下去了。以至于景瑟都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你怎么能老呢，不会老的。”钟明玉说着孩子气的话，等心绪平复了一些后，依旧要请大夫来。

钟老爷子拿这样的钟明玉没办法，便让孙管事去请大夫。可钟明玉怕孙管事和大夫提前预谋好欺骗她，所以她也要去。

这次钟老爷子倒是没有再阻拦钟明玉了，而是叮嘱她夜深了要多穿一些后，才允许她和孙管事一起出了门。

钟明玉是真的担心钟老爷子，以至于忘记了要安置景瑟。

等钟明玉和孙管事都离开后，钟老爷子才笑着对景瑟说，“四小姐，请坐。”

候在屋外的嬷嬷们赶紧端了茶水和点心进来，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你是怎么知道我病了的？”钟老爷子问，“我哪里做的不对？”

“屋子里有草药的味，而且你的脸色也不太好，眼神也……很浑浊。”景瑟说，“其实钟老爷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明玉呢？明明你病了这件事情，府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可你唯独要瞒着她。”

钟老爷子在听了这句话后，笑容似乎淡了一些，“你说，府里的所有人？”

他这句话像是在问景瑟，又像是在问自己。过了片刻，他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的意思是，明玉的父亲也知道我病了吗？”

景瑟点了点头，“高大人是个能人，又在官场上多年，自然比我更擅长察言观色。他肯定知道你病了，心里也很担心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