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紫！你快来！公子吐血了！”

隔着院墙，孙紫在屋内就听到了阿文在对面呼喊，连还睡着的陈婆子都被惊醒。

来不及思考，孙紫手忙脚乱的冲出门。

陈婆子也急忙的穿上了衣服，但想了想，到底没敢跟过去。

孙紫一进屋子，便闻到一股子血腥味儿。

“快过来！”阿文喊道。

孙紫赶忙绕道屏风后面。

“呕！”只见文瑾瑜颈间的肤色苍白，阿文在他面前抱着一个铜盆，里面鲜血淋漓。

他这个样子，让孙紫想到了明庭所说的奇毒。

“要怎么办？”她怎么这么蠢，就没有问一问这毒除了让他双腿不能行走，面容全毁外，还有没有其他危害？

“你去将那边的湿布拿来，给公子擦擦。”阿文淡定的命令。

孙紫急忙拿过来。

……

折腾了半天，文瑾瑜吐血的状况好了许多，孙紫才松了口气。

“公子这个情况有多久了？”

“嗯？”阿文被问的有些意外，“很久了，十多年了吧，都习惯了。今日是不是吓到你了？”

孙紫咬了咬唇。

“这有干净的衣服，你帮我一起给公子换上。”

“……？”孙紫怔在原地。

“愣什么啊！赶紧的！”

“……哦。”

因为失血，文瑾瑜的身子冰凉，孙紫刚刚触碰到他的上身，便不可抑止的轻轻抖了一下。

冰凉的手，拉住了她。

“阿文……你去找蒋青，想办法……把孙紫的卖身契弄回来。”

“公子……”阿文的脸色有点难看。

孙紫心头像是被撞了一下，有些涩涩的。

“快去。”

阿文看了孙紫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不用去了，我知道在哪儿。”

文瑾瑜抬开眼看向她。

“在县城，一家叫迎春楼的青楼。”

……

阿文去了县城，独留下孙紫一个人坐在文瑾瑜的床边搓手指头。

“昨天为何不告诉我。”文瑾瑜的声音有些微微沙哑。

孙紫的头埋的更低。

她能告诉他，昨天将他当成另一个人了吗？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却还在跟自己演戏。

不能，当然不能。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听闻此话，文瑾瑜侧过头来，看着她闪躲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你可以麻烦我……额，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嫌你麻烦……”

孙紫对上他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眼中数不清的严肃与真诚。

她忽然想问问他，如此这般待她，就是因为那个轮椅吗？因为她让他坐了起来，她让他能更有自尊的活着，所以他就可以无条件的对自己好？

如果仅仅就是因为这个，那她不敢想，这些年，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他究竟有多傲骨，多在意他身上的残缺，才会将自己这举手之劳，看的那般重要。

鼻子有些许发酸。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是一个公子救的我，他看我可怜，就给我送了回来。”

“他……有没有欺负你？”

“？”孙紫一刹那错愕，反应过来后便红了脸，“没。”

“如此便好，他可曾留下姓名，等我缓过这段时间，便……会替你去谢他。”

“他……没有，小紫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文瑾瑜皱了皱眉，看到她目光间的闪躲，微微张了下嘴，最终没有问出口。

……

吐血事件在孙紫心里打了一个死结，挥之不去，难以忘怀。

自那之后，每次再见到文瑾瑜，她总会感到从胸腔里传来的微微酸楚。她知道，那叫心疼。

心疼他风姿傲骨，却碾落成泥。

南山坡上的树木，几近清空完毕，孙紫忙于挑选木材，又要把剩下的卖到县城，再拿回来给兴旺村的人发钱，即便后来加入“伐木大军”的人更多，她也给自己赚足了腰包，婆婆在村里后背挺得也更直。

不过这期间，有两件事情值得提一提。

一是孙紫的工程浩浩荡荡，有不少幺台村的人看着都眼红。要知道，虽然幺台村承包的地多，但那可不是平均分配到每家每户上的，有几个跟里正不那么对付的，自然就吃了不少暗亏。

现在村里有人有发财的路子，没道理干便宜外村的人嘛！有那些个心动的，就撺弄着，也想分一杯羹。

孙紫看见刘婶子的时候，她就在自己家门前遥望。上前一问，才知道她是被刘顺逼着过来讨份活计的。

想起那日自己被全村排斥，刘顺对自己横眉的样子，孙紫笑了笑，到底没说什么，只告诉刘婶子第二日就让她家的过来便是。

刘顺可实在了，把他老刘家的一串亲戚都拉了过来。其实工程量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现在拉人，纯粹是来捡便宜的。可刘顺脸皮厚，自认为那孙紫是他们村子的，不多给自己一点才是真的过分了。

结钱的时候，孙紫把当初承诺的五百文，默默提高到了五百五十文。剩下的五两银子，直接全给了刘顺，让他代为转交给他的那些亲戚。

刘顺家一共来了九个，按理说就算每人五百五十文，孙紫给的也多了五十文钱。孙紫笑着告诉他，多余的，去给刘婶子买件新衣裳。

本以为这件事儿到这就结束了，却没成想第二日刘婶子亲自来问钱是怎么给的。孙紫不明所以，直接将昨日的原话告诉了她，当时刘婶子脸色就有点不好。

等再过几日，就听说刘顺家吵翻了天。

一打听，才知道当日刘顺只拿了四两银子给自家亲戚，剩下一两，五百文放了家里，剩下五百，自己买了点酒，给刘二妞买了花儿戴，也确实买了新衣服，只不过不是给刘婶子，而是给了李婶子。

——就是那个出了名的寡妇，刘旺半夜窜门子的那位。

再等孙紫结钱的实数从兴旺村传出来，这下好了，不仅刘婶子吵着要跟他和离，就连刘顺那些亲戚都打上门来要找刘顺算账。

真自作孽不可活。

还有一件事，自然就是蒋青。

文瑾瑜最终还是出于对孙紫名声的考虑，没有将事情弄大，但身为里正，无论是他自个儿闺女盗了官印，还是他点头同意把孙紫卖给那些只跟青楼做交易的人牙子，这脊梁骨，都再挺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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