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香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因为此刻刘旺的表情，已然可以用“同归于尽”来形容。

他是来真的！

意识到这一点，一股寒意顺着背脊爬上她大脑皮层，手心里血液和汗液混合在一起，氤氲的潮湿让她心痒如麻。想开口求饶，但仅剩的理智，却让她死死的闭住嘴。

完了。

刘旺这个混蛋，害苦她了。

“大老爷，就是她。俺是个跑腿的，钱是她给的。是她想要杀孙紫！”

刘旺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手指却一直指着穆香雪的方向。

“你胡说！文伯父，香雪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杀人，什么孙紫，香雪根本都不认识，怎么可能去找人杀她？”

这话说的也有理，穆香雪一深闺女子，还是穆家千金，作何想不开要去谋害一个小农女？而且……这帮凶还是那农女的爹？

听起来简直是荒谬。

文经年心里存疑，可理不清这其中头绪。各种线索在其中，却又零零散散。

好似有关联，但这关联又相当的牵强……

然，所有人都不懂，可孙紫明白。

她就说以刘旺那贪财的性子，如何会买凶？原来是她……

眼神闪动了一下，孙紫就站在原地，看着这二人互相推诿，明明想撕破脸，却都留了一丝余地。

“呵，真是悲哀……”她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叹，望向穆香雪的目光，染上了轻蔑的怜悯。

阿文不知道自己主子这是闹得哪一出。

这一看就是拿刘旺狗急跳墙，随便找一个人出来搪塞啊！那穆香雪虽然名声狼藉，可她跟孙姑娘八竿子都打不着，主子不趁此机会，赶紧把这刘旺削一顿给未来的女主子出气，还在磨蹭什么？

“行刑。”明庭不再看他们，淡漠的命令。

被人拖回了大堂中，面对着钉板，刘旺几近绝望。

再次想起穆香雪，她那么有钱，又是文家未来的少夫人，竟然都不救自己！那她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

“等等！”刘旺再次打断，“俺说的都是真的！大老爷，这穆香雪其实是……”

“刘旺！”一直未做声，奄奄一息的几乎被人遗忘的刘陈氏，突然对着刘旺大吼，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你一人做事一人当，连累旁人算什么？”

刘旺也瞪着她，可眼里只有求生的欲望，哪里还管其他？

“这穆香雪……”

“闭嘴！闭嘴！”

刘陈氏披头散发，趴在行刑木上的身子不断挣扎着扭曲，疯了一般的嘶吼，几乎惊呆了众人。

这是什么情况？

刘旺似是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疯婆子，也不顾她的打断，只想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说出去，他要洗脱嫌疑，他才不想死！

“其实穆香雪是……”

“你闭嘴！”刘陈氏忽然跳起身，目光扫过一旁衙役随身携带的刀上，只犹豫了片刻，便“唰”一下将它从刀鞘中拔了出来，“闭嘴闭嘴！”

“噗呲。”

是刀入肉的声音。

孙紫不自持的用手捂住了嘴。

“别看！”明庭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她拉开，背对着那一处，“别看……”

他记得，她怕这些。

孙紫强压下喉咙里涌动上来的恶心感，弯着腰，手不自觉的抓紧了眼前人的手臂。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明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因为刘陈氏突然行凶，导致整个县衙堂上一片混乱，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二人的小动作。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对夫妇身上。

刘旺来不及多说一个字，就感觉胸口处一阵锐痛。他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了一眼那从心脏处突出的刀尖，还有源源不断流出来的鲜血……

然后，身子一侧。他就这样倒在了地上，蜡黄又贪婪的脸上，定格的是最后的惊讶与恐惧。

“来人！把这刁妇给本官拿下！”

文经年又惊又怒，他当着绥远县的县丞以来，还从来没有人当着他的面，在这明镜高悬扁下行凶杀人。

衙役一窝蜂的涌上去。

其实根本不用押解，刘陈氏在杀夫之后，就已经没有了丁点力气，她直接爬跪在地上，任凭别人将她的双手反绑。

那三个寡妇吓得缩到一团，原来这刘陈氏，竟然如此毒辣，忽然暴起行凶，杀的还是自己的爷们。

可怜他们当家的也定然是被这毒妇杀死的！

仵作看了眼刘旺，便直接得出结论，“大人，已经死了。”

文经年的脸色铁青，“大胆刘陈氏！竟然敢当着本官的面行凶！你可知罪！”

刘陈氏经过这一番折腾，虽然不至于一命呜呼，但也气息微薄，喃喃道，“大人……人是我杀的，那三个人也是我杀的……都是我杀的……”

“大人！”

一听这话，王全家的立刻哭喊起来，“大人！她承认了大人！就是她杀了王全！”

“肃静！”文经年皱眉。

那刘旺刚刚显然就是想说些什么，却被这个婆娘杀了灭口。

目光扫向外面好似惊魂未定的穆香雪，文经年眼神暗了暗，心里埋下了一根刺，却什么也未说。

……

孙紫半响才恢复了些神智。

因为上一世自己死的凄惨，所以她是真的很害怕看见有人死在她面前。

亲耳听到，和亲眼看到，那绝对是两码事。

缓了缓心神，孙紫才轻声道了句，“多谢。”

明庭见她无恙，点了点头，越过她的肩膀，看着文经年在处理刚刚突发的事情。

孙紫没敢转过身。

她维持着原样不变。

反正她身份尴尬，在众人眼里，有这种情绪也理所当然。

可平静之后，孙紫忽然想到刚刚文瑾瑜拉住她时的一个小小的细节。眼睛扫那毁了大半的脸上，思绪莫名……

刘旺死的突然，对于穆香雪来说，却简直是松了一口气。

手心在衣摆上蹭了又蹭。

见文经年并没有要审问她的想法，赶紧推开那些一直挡着她的人，逃命一般的离开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堂中一直有一双眼睛，想要追逐她的身影。

明明妄图记在心底，却连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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