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眼底翻涌暗沉了一瞬，片刻后，朗声大笑。

“朕怎么会不信你？二弟，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比你与朕关系更亲近的人。只是明庭，你告诉朕，在这之前，你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能耐？”

明庭笑笑，“臣弟不知。”

明烨看着他，似是想看到他心底。

“罢了，既然你如此说，朕也不再问，那不如说说以后，这人是找到了，朕还不知她的能耐如何，又应该怎样让她为大齐效力？”

“她若嫁与我为王妃，自然一心为大齐着想。”

御案处传来轻微响动，明烨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二弟今日是铁了心非要朕赐婚？”

其实明庭还真没有这个意思。

明烨虽然是皇上，但毕竟不是父皇，他的婚事，明烨能做主，但只要不是给他赐婚其他人，那明庭就有权利娶他想娶的人。

不过既然现在明烨提起来……

“若是能得皇兄一道圣旨，相信母妃那里也不会再反对。”

明烨险些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摔到他头上。

“她终究规矩差了些，若是想当端王妃，也得多进宫跟你母妃学学规矩。”

“宫里有专门的嬷嬷，澜儿聪慧，用不了多久，便会融会贯通。而且等到她与臣弟大婚后，自是住在端王府中，除却初一十五来宫中给母妃请安，也不会冲撞什么贵人，其余的时候自然有臣弟陪在她身边，所以皇兄尽管放心。”

明庭仍旧低着头。

精致的眉峰平齐，看不见他的双眼，只有睫毛遮挡下，挺直秀丽的鼻梁。

他在兀自的说着自己和穆听澜的婚事。

明烨心间却忽地涌上一股烦闷，这烦闷几乎让他憋的窒息，窒息过后，肺腑火辣辣的疼，疼到几乎将他的灵魂从肉体中剥离出来。直到他大口呼吸，才能让这种疼痛减轻些。

“皇兄？”明庭蹙眉，看着他蓦然间苍白了的脸色，不明所以。

明烨感觉呼吸都被人狠狠扼住，整张脸由苍白转为通红，不受控制的，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明庭眉心一凛，“快来人！传御医！”

身后的花公公见状不对，慌忙上去给明烨拍着后背。

一众宫人都慌了手脚。

“皇上，皇上！”

明烨其实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感觉心脏像是被利刃从里剖开，一刀一刀的片成碎片。

而这痛，在他每想一次明庭的话时，便会加重一分。

他那么笃定。

他会跟那个，让他困惑，让他气恼却不知要如何对待的丫头结为夫妇。

那么顺理成章，那么理所应当。

可是……

凭什么？

明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两三面的女子产生这么大的反应。

从心理到生理。

“皇上！”花公公还在明烨耳边喊着，“御医？御医在哪里？”

御医匆匆忙忙的赶来。

明烨眼底通红，嘴唇苍白，这病势太过汹汹，周围人都是束手无策。

明庭抿着嘴，目光一转不转的看着明烨。

御医将手搭在明烨的脉搏上。

周围顿时寂静下来。

可寂静了好久，只见那御医额头上流着汗，眼神跳跃，似乎是有些难以开口。

“御医，皇兄如何了？”

御医的脸上越来越白。

死了。

竟然查不出皇上是犯了什么病。

只是看皇上这样子，也不像是装的。

这……

不敢去擦头上的汗，怕显露出自己的心虚，完了完了，查不出皇上的病情如何，这自己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明庭薄怒，“御医，皇兄龙体究竟如何？”

“庭儿？”

淳太妃匆匆赶来。

她听到皇上病倒的消息，顿时火急火燎。

也不顾祖令，直接冲到了御书房。

“母妃，您不应该来这里。”明庭蹙眉，似是不认同淳太妃的做法。

然而淳太妃根本不管，急匆匆的走到明烨的身边，眼底浓浓的担心溢于言表，“皇上……”

见明烨的表情痛苦不堪，淳太妃大声质问一旁的御医，“废物东西！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哀家要你们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明庭：“……”

听淳太妃如此说，那御医更是心慌。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太妃，皇上……皇上大概是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

淳太妃锐利的目光顿时扫向明庭。

身旁还有四五个御医，均把上皇上的脉搏。

然而每个御医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这皇上病势凶险，却根本找不到病因。

怕是他们整个御医院都得被拉过去陪葬。

这若是普通贵人，那开个安神药便算了，可皇上……

一群御医跪在地上，均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悬了一把冰冷的刀。

淳太妃却不管这些，皇上的身体一直康健，从来没有过什么疾病，怎么会忽然间就病倒了呢？

“庭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明庭琥珀色的眸子黯淡无光，“母妃，儿臣也不知，皇兄他之前还好……”

话未说完，只见淳太妃豁然大步走过来，扬起手，一巴掌甩在明庭的脸上，“孽畜！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将你皇兄气成了这个样子？”

明庭头部被打的一偏。

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母妃？”

“别叫我母妃！”淳太妃眸子里满是恨意，“你以为你将你皇兄气个好歹，你就能如愿以偿的做皇帝了吗？别做梦了！”

明庭眉山紧蹙，眼神瞬间锐利如鹰，“母妃这是什么意思？”

淳太妃还想再说，却听明烨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连忙又走到明烨身边，将一帮下人都赶走，扶着他坐正。

“皇上……”

明烨感觉自己胸口处的疼痛减缓了些。

失了焦距的双瞳渐渐回神，御案上的茶盏还升腾着水雾，明庭隔着水雾看他，只觉得那双黑眸，像是随时会流出泪水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皇上……您感觉怎么样？”看向那帮废物，“还不快去给皇上煎药？”

御医本来看明烨缓了过来，还想再来看看他的脉象，被淳太妃这么一吼，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花公公见明烨无事，这气氛又剑拔弩张的，尤其刚刚太妃还打了端王那么一下子……

“娘娘，不如再让御医给皇上看看，确诊一下，也好放心不是？”

淳太妃蹙了蹙眉。

明烨却挥开又凑过来的太医的头。

“朕无事。”

虽然嘴唇仍旧苍白，但是面色却渐渐恢复正常。

抬眼看向明庭，目光停留在他的脸颊，“二弟这是……”

明庭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侧脸。

一点点血。

淳太妃心口轻窒，那是她刚刚，护甲留下的痕迹。

可若不是这个不孝子，皇上如何会急火攻心？

撇开眼，不去看。

明庭心中轻笑，双手抱拳，“既然皇兄龙体欠安，那臣弟改日在寻皇兄谈我和澜儿的婚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一甩袖子，不等明烨开口，直接就出了御书房。

“孽……”淳太妃被他气的脸上黑如锅底，转过头来对着明烨道，“皇上恕罪，庭儿……他就是最近有些得意忘形，才会顶撞皇上……”

明烨眼睫微动，“太妃怎么会在这里？”

淳太妃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不管不顾的闯了御书房。

“皇上，太妃娘娘是听说您急火攻心，才会一时情急。”花公公解释着明烨的疑惑。

明烨眉间更紧，“多谢太妃挂怀，只不过这里毕竟是御书房，太妃……还是避一避的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淳太妃哪里会不明白是自己逾越了？

连忙道，“是哀家顾虑不周，给皇上添了麻烦。”

站起身，又看了明烨两眼，最终还是离去。

花公公在一旁侍候。

“刚刚朕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跪了一地的御医明烨身上寒气颇重。

花公公将事情讲了一遍。

当然，也没漏掉淳太妃的那一巴掌。

明烨揉了揉眉心。

花公公犹豫了半响，“太妃娘娘，对皇上是真的关心。”

甚至不分青红皂白，就对端王爷动了手。

明烨不语。

花公公见状也敛了笑，安静的退回到明烨身后。

那一排御医，互相看看，“皇上，不如让老臣在……”

“一群无用之人！滚！别在朕眼前晃悠！”

花公公老脸一僵，“皇上这……”

明烨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儿，用不着再看。

一群人鱼贯而出。

只是花公公看着明烨仍旧捂着心口的样子，将疑问都放在了心里。

……

明庭出了宫，直接回府。

一道伤痕划在脸上，一路走来，颜色越来越深，他却没有理会丁点，甚至掩饰也不曾做。

行知吃了一惊。

但碍于身份，不敢当面问自家主子这么丢脸的事情。

不用眼睛看，都能感受到主子如同起了风暴似的眼底。

“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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