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道长杀了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富察大人的尸体，嘴里喃喃地骂道：“狗汉奸！狗汉奸！狗汉奸！”

卫十一和小蛮看过来，发觉老道士微微喘着气，喉头快速地上下移动着，内心深处应该有比较大的触动。作为一名江湖儿女，过的正是刀头舐血的日子，老道士洁身自好，平时出手，主要是逼退敌人，必要的时候将对方打伤，即使是出手杀人，也都是在举手之间，并没有像今天如此残忍，一剑插进人家的心窝里。

“义父！”小蛮看着清风道长，关切地说道，“你没事儿吧？！”

“没——没事儿！”老道士像是在掩饰着什么，说话吞吞吐吐的，完全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几位大侠，你们杀了他们的客人，一会儿就会有警卫过来，你们快点儿走吧！”一个醉仙楼的姑娘，做的虽然是皮肉生意，可作为同样身处社会底层的一个有良心的人，她劝诫道。

“好！咱们还是快走吧！”卫十一朝女人们点点头，突然说道，“我们拍拍屁股走了，你们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拿你们当替罪羊？！”

见几个女人脸上显出难色，卫十一微微一笑，到桌子上的笔筒里，取出一根大号毛笔，然后沾着富察大人的血，在一堵墙上清清楚楚地写道“杀人者卫十一”。他觉得自己主动顶了罪名，几个无辜的女人就会少受一份委屈。

“武林盟主侠义远播，果然名不虚传！”一个女人感激地赞叹道。她们是醉仙楼的女人，也是一个个有血有肉的人，心中有杆公平秤，知道谁好谁坏！

“让几位受惊了！”卫十一向三个女人拱拱手，和小蛮一起，护卫在清风道长两侧，三个人很快从院落内消失了。

走在洛城的大街上，卫十一直呼“冷清”，“这里哪里还有半点儿十三朝古都的样子？！”他哀叹道。

“十一，好像一切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不同嘛！”小蛮左右前后看了看，依然是美轮美奂的中式建筑，依然是熙熙攘攘的来往人群，依然是味道纯正的河洛方言，似乎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呀！若说不同，便是街上多了不少日本军人。

“小蛮你看，以前洛城街头的老百姓，有哭有笑，过的日子叫酸甜苦辣咸，什么味道都有，你再仔细看看现在老百姓的脸，上面好像都贴了一层皮，不敢有任何表情，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过上了亡国奴的日子了！”卫十一之所以看得如此透彻，主要还是因为他从小的生活经历，以及纯正的九年义务教育知识储备，使他对七十几年前后之间人们的生活进行了对比，同时还对被日本人占领前后，进行了对比。

“亡国奴”三个字，触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清风道长，他木讷的脸庞上，顿时布满了愤怒的神色，嘴里咕噜着说道：“老子坚决不做亡国奴！”

三个人顺着大街一直往北走，后面听到警笛声大作，以及重新戒严的吆喝声，他们不免加快了脚步，赶在戒严前出了洛城北门。

“老乡，买点菜吧！”卫十一等三人刚出洛城北门，便看到几个挑着担子的菜农，失望地看着缓缓关闭的城门，有人唉声叹息，有人哭丧着脸，有人长叹道，“一家老小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卫十一看了看对方，同情地说道：“老乡，我们不买菜，在家不做饭！”

小蛮手执长剑，冷冷地走到菜农身旁，从身上掏出几枚银元，交给其中一个机灵的，说道：“给大家分了，贴补家用！”

那人感激得就要给卫十一等人下跪，突然一人激动地嚷道：“她是青衣女侠，这位一定是卫盟主了！”

“哎呀！就是龙威城的卫盟主？！”另一人问道。

“可不是嘛！听我三叔说，他一辈子的好日子，就是在龙尾山上度过的，那里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不愁病，孩子们还能读书认字，日子过得跟世外桃源一般！而这一切都是卫盟主的功劳！”

“卫盟主是菩萨在世呀！”

“咱们跟着他去龙威城吧！”

几个菜农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卫十一心里热乎乎的，又觉得愧对了他们，好好的一座龙威城，现在落入了龚鬼子的手中，真是可惜了好地方，委屈了老百姓！

“请大家放心，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就去夺回龙威城，如果大家有谁愿意，仍然可以到龙威城去谋生！”卫十一向菜农们承诺道。

这时，卫十一看到清风道长不知道怎么了，已经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他忙向菜农们点点头，和小蛮追了上去。

“义父，我看您好像有点儿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小蛮关心地问道。这个男人虽然不是她的亲生父亲，但是对她有养育之恩，是除了卫十一外，她唯一的亲人。

“没——我没事！”清风道长恍恍惚惚地说道。

卫十一看得出来，清风道长的心中，一定装着对他自己非常重要的事情，而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就搂着女人的肩膀，安慰她道：“义父闯荡江湖几十年，不会有什么事儿的，我估计是刚才看到狗汉奸们过于无耻，他的心中激愤过度而已。”

李居正很快得知了富察大人的死讯，气得当场就跳了起来，对着龚鬼子大声吼道：“快！安排所有的武林英雄，给老子找到卫十一！”

武林之中，要说消息灵通，一定非丐帮莫属，他们本身弟子遍天下，特别是战乱年代，乞丐就更多了，所以就有了收集各种情报线索的可能。镰刀帮同样人员众多，在这方面也有优势。

龚鬼子便将找寻卫十一的任务交给了孙奎英和郭铁拐，这两个人倒是不负众望，很快传回了消息，说卫十一正在翠云峰上清观。

李居正拿起电话，直接拨通了翠云峰最近的驻军，命令道：“速速带人到翠云峰捉拿卫十一！”对于李居正来说，富察大人的死，不仅阻碍了他当皇帝的梦想，也为他制造了一个重大的外交事故——富察大人是满洲权贵，如果不给人家一个交代，至少将凶手缉拿归案的话，满洲国和满洲国的皇帝能答应吗？！

站在翠云峰上，卫十一走到山峰突出的那一段石崖上，迎面对着山间吹来的风，高高远远地眺望北邙山，中州壮丽山川，顿时映入眼帘。

如此美景，要是有美人在侧，一定更是一番滋味，卫十一想到此处，心里不免想起了秦可人，于是用手摁了摁自己的前胸，衣服内的那个地方，藏着残存的秦可人秀发和燃烧后秀发的灰渍。

“有美人如玉，有宝剑如虹，能快意恩仇，可倾诉衷情！”小蛮站在男人身后，轻轻地吟诵道。这几件事情，是七十年后卫十一的人生理想，穿越回到七十年前，他现在有了天子之剑——青霜剑，算是宝剑如虹了；快意恩仇也基本上可以做到；倾诉衷情嘛，有个小蛮在身侧，卫十一的心里早就对她没有了秘密，只是美人如玉这一块，少了一个秦可人！

“不好！咱们快走！”卫十一突然说道。

“怎么了？！”

“刚才她告诉我的，这里有危险！”

两个人带上清风道长，顺着一条崎岖的小路，很快下了翠云峰，远远地看见大批皇协军，源源不断地往山上冲去。

李居正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紧张地等待抓捕卫十一的消息，电话铃响起来。他抓起话筒，急切地说道：“抓住了？！先不要杀，留活口！”

“李市长，没——没抓到！”电话那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卫十一太狡猾，趁咱们上山抓人，他小子早就溜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李居正气愤地问道，“一个营的兵力，抓不住一个人？！废物！饭桶！无能！”

“是是是！我废物！我饭桶！我无能！”营长颤颤巍巍地承认了自己的缺点，接着回答道，“而且卫十一还在显眼的位置写了‘追不上我’几个字。”

“可恶！”李居正咆哮道，“卫十一太嚣张了，就冲着他的这份嚣张，咱们怎么也要抓到他！”

随后，李市长又要求龚鬼子，让他安排丐帮和镰刀帮，密切关注卫十一的动向，一旦发现了他，立马上报。

卫十一从翠云峰下来，在山间的道路上，遇到一户人家，住着破草搭起来的棚屋，看见卫十一等人过来，忙跪倒在了路旁，低头一个劲儿地啜泣。

“老乡，快起来！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卫十一一边扶其中的老者站起来，一边对家里的其他人说道。

“启禀城主！老小子我活了几十年，只有在龙尾山的几年，亏了您老人家的照拂，让我过了几年人过的日子，现在，哎——您看看！”说着话，老者的目光转移到了破旧草房上，卫十一望过去，屋顶上似乎还在往下滴水呢！

清风道长叹一声，念道：“无量天尊！”

“城主！我远远地就认出了您！”老者被扶起来，擦着脸上的眼泪，欢喜着说道，“您是天神下凡，身边还跟着青衣女侠，我一眼就认出了您！”

卫十一笑了笑，让小蛮留下几块银元，便离开了。

之后，他们又在沿途遇到了好几拨人，要么是从龙尾山逃出来的，要么是听说过在龙尾山过的好日子，大家都十分想念那时的好日子——不愁吃、不愁穿、不愁住，生病有医生，孩子能读书，满山无恶霸，四处人平等。

这天，卫十一等三人来到巩义境内的一处村庄，当时他就觉得几个乞丐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于是和清风道长、小蛮一起，急忙从村内的一个大户人家的高墙上跳墙逃生了。

等到皇协军追过来，团团围住了村庄，然后就找到了大户人家。他们借机洗劫了这个大户人家，抢光了家里的财宝和粮食，杀死了家中的男人，侮辱了家中的女人，带走了家里的牛马和家禽。

最后，皇协军在大户人家的高墙外，发现了几个大字——“追不上我”，下面还落了款，写的是“卫十一”。

李居正得到卫十一再次逃窜的消息，气得将桌子都掀翻了，掏出手枪指着来报信的士兵，骂道：“再不抓住卫十一，老子就要执行军法了！”他已经收到满洲国的正式外交照会，要求他立即查明富察大人的死因，并抓捕凶手，交由满洲国处置，否则的话，满洲国将采取一切可以采取的手段。

李居正倒不是怕对方采取什么手段，而是在自己即将称帝的关键时刻，冒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仅影响自己登基称帝，也很丢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