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士雅看她沉默的模样，突然大笑了起来。

而他的身后，上官家的暗卫占据了优势，很快便将他的死士斩杀干净。

那些暗卫向他逼近，想要杀了阮士雅。

上官尔欣对他们摇摇头，虚弱的道：“你们走吧，这是命令。”

那些暗卫犹豫着，没有离开，退到了稍远的地方，紧盯着阮士雅，恐他做出什么伤害上官尔欣的事。

阮士雅停下了笑，他神情莫测的盯着上官尔欣，半响他嘲讽的扯扯嘴角：“你不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我感恩戴德吧？”

“我的皇后娘娘啊，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相信上官家，一直坚信上官家能够帮她报仇，帮她逃离阮晔的毒手，她一再向你靠近，想要寻求你的帮助，可你高高在上，不屑一顾。”阮士雅面无表情的望向上官尔欣：“是你，害死了她，害死了那些因阮晔一己私欲而惨死的人。”

上官尔欣无从否认，她撑起身子，慢慢的站起身，腰依旧挺得笔直：“我很抱歉。”

“真搞笑。”阮士雅笑了起来，真正压垮他母妃的，正是安妃的算计。

当时阮晔将一切隐藏的极好，无人发现他们所受的折磨，宫中那些女人甚至以为他的母妃倍受宠爱，很得阮晔欢心。

她们心里妒忌，便明里暗里的针对他的母妃。

安妃便是其中的领头人，她设计想让他的母妃喝下合欢散，让她的母妃失去贞洁从而失去阮晔的宠爱，可不料喝下那杯酒的是阮晔。

而遭殃的便是阮士雅，彼时年幼的阮士雅根本无法反抗已是灵师的阮晔，只能被他欺辱，被他折磨。

而他的母妃便在一旁，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阮晔做出那般禽兽之事。

清醒后的阮晔并未感到羞愧，他反而命人狠狠的责罚了他们。

而后他的母妃再难忍受想要带着他一同自尽，奈何他被人救了下来。

可这些他同谁去说？他不敢说，他怕那些人异样的目光，他想要报仇，可他势单力薄，他苦苦挣扎，费尽心机抱上了无子嗣的常妃的大腿，成为她的养子。

时至今日，阮士雅仍旧无法忘记那日所发生的事情，每当他面对戴旭时，他是自卑的，他害怕戴旭发现这一切然后像其他人一样弃他而去。

他害怕再次变回一个人，他害怕世人阻挠，让他同戴旭分离。

他自进宫开始，他的一生便被阮晔毁了，他终将生活在黑暗之中，佝偻着身子以最卑鄙最卑贱的姿态前行，只为登上帝位，手刃阮晔，能够从黑暗中站到阳光之下，能够光明正大的和戴旭在一起。

他错了吗？他不知道。

“我做错了。”上官尔欣轻声道，她的神情严肃而认真，她对阮士雅鞠了一躬，而后她取出怀中的玉瓶狠狠的砸在地上。

玉瓶应声而碎，里面的丹药滚了出来，上官尔欣一脚踩上那丹药，狠狠的碾碎。多么可笑，她在知道这些事情之前依旧抱着想要救阮晔的想法，甚至打算用魔修之法以命换命，用她的命来换阮晔的命。

现下看来，被蒙在鼓里，始终选择相信的白痴只有她一个，因为她的愚昧，她害了太多人。

上官尔欣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目光坚定，她身形一晃，贴在手臂上的匕首落入她手中，她动作极快的向阮士雅刺去。

同时阮士雅脚下的法阵亮起，无数的冰锥封住了他的去路，刺入他的脚踝，带着彻骨的寒意，渗入他的骨髓。

阮士雅觉得好笑，正如上官尔欣所说他还太过年轻，也太过意气用事，若是他选择将阮晔赐死，将阮士竹关押，不抱有那么大的执念和怨恨，或许他现在早已掌控大局，登上帝位。

而今他被上官尔欣早就设下的法阵逼得无处可退，他所有的努力就像是变成了泡沫，虚晃一场，消散开来。

他嘴角带笑，心里突然坦荡起来。或许他早就该死了，若非他，他的母妃或许就不会被阮晔掳进宫中，也不会发生那些事情。

他做不了一个好皇帝，能够杀了阮晔他也能够安心的去见他的母妃了。

只是他不甘心，他还没有同阿旭一起游山历水，一起看这世间千万种风景。

阮士雅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窜出挡在他面前的人。

“二哥，你没事吧。”阮士福转过头，扯扯嘴角想要笑，鲜血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上官尔欣受到契约的反噬跌倒一边，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气，忍受着体内仿佛被撕裂的痛楚，轻声道：“我对不起你，但我更不能对不起天下百姓。”

阮士雅接住阮士福的身子，颤抖着手想要抹去他嘴角的鲜血。

阮士福看他慌乱的模样，裂开嘴角笑了起来，他笑得并不好看，牙齿上满是鲜血，像是恶作剧的孩童，他轻咳两声：“二哥，我这一辈子，能够遇到你，真好。”

“别死…”阮士雅将身上的丹药瓶掏了出来，一股脑的王阮士福的嘴里倒。不应该的，不应该的，死的应该是他才对。

阮士福笑着打开了他的手，他受了上官尔欣全力一击，本就无法活下去了，他点童年灰暗二孤独，若非又阮士雅的帮助，只怕他现在还在受那些丫鬟小厮的欺负，一个人再冷宫里挨饿受冻。

他能够换来这么多年的时光已经很满足了。阮士福拉拉阮士雅的衣袖，他并不傻，只是不愿意争抢，他相信他的二哥，把他奉若神明，哪怕他浑身污点，劣迹斑斑，但他就是他的神明。

在他充满黑暗的生活中，给予了他光明。

已经够了。

“二哥…要和…旭哥好好的…”阮士福断断续续的说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哪怕是面对死亡，他依旧带着笑容，就像是阮士雅记忆中那个受人欺负也只会傻笑的小孩。

他那么单纯善良的一个人，他不该死的，该死的应该是他…都是他的狂妄自大，都是因为他的一己私心。

阮士雅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将阮士福搂入怀中，泪流满面。

他这一生恨过太多人。

他杀了许多人，最恨的那个人也被他亲手杀死，但他依旧怀恨。

他恨他自己。

恨他的无能，恨他的自大，恨他的一切。

世界从未确保过公平，无论是在幸运，还是在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