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婚书
作者:圆子儿 | 分类:古言 | 字数:165.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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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3章 自生自灭
叶嫤坦然的点点头,低声道:“他今夜来,许是并非是要与你敌对,他也许,只是在担心我罢了。”
她有些肯定这点。
只因当时与姬宣分开时,便也正是因为裴楠襄拿她叶嫤来威胁姬宣,姬宣才迫不得己与她分开,从而去为裴楠襄摆平那些沿途埋伏着的大岳国相之人。
甚至也不必多想,也知他这一路过来有多么的艰辛与不易,更何况,他与霓凰公主已然决裂,也算是与大岳皇族再无瓜葛,以至于最终他竟像是将她叶嫤视为了救命稻草,有意帮她叶嫤彻底立足于世,想帮她叶嫤做出一番大业。
只可惜,她叶嫤终究不是公主霓凰,她没有霓凰那么大的野心,也无心天下之争,她只是想安稳的活着而已。
“嫤儿莫要忘了,姬宣是大岳霓凰公主的人。且他今夜领来的那些兵卫,也都是大岳国相的兵,如此说来,霓凰公主极可能与大岳国相勾结一起了,企图共同对付我大昭大军,而这姬宣,乃霓凰公主的面首,今夜领着大岳国相的人鬼鬼祟祟而来,绝非简单。”
待叶嫤的话刚刚落下片刻,慕容景便深眼凝她,低声道话。
他嗓音极其的平缓,无波无澜,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这话一出,他便将目光落向了姬宣,继续道:“嫤儿,我此际拎他过来,并非是让你为他求情,而是想让你亲手向这姬宣报仇。当初若非姬宣居心叵测的对付你,你又岂会被他劫来这大岳国都,受尽惊吓,如今这姬宣就在眼前了,且姬宣对我们来说也无任何价值,我们无需再顾虑于他,如此,你想如何惩处于他,以泄当初他劫你来大岳国都之愤?”
叶嫤满目起伏,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当初的姬宣的确是心狠手辣,不惜将她掳来大岳国都城,若说恨的话,她自然是恨他的,只是这种恨啊,如今已然有些消散浅淡,已然不足以浓烈到要亲自杀他来泄得心头之恨。
或许经历得太多,也看惯了姬宣的所有无助与彷徨,卑微与坚持,是以她对他的恨啊,便也越发减淡,再无锋芒。
虽也不想与姬宣有太多瓜葛,甚至慕容景如今的态度如此明显,她自然也不愿违背慕容景的心意来为姬宣求情,但她叶嫤的一句请求却是他姬宣最后的活命机会,她若不再为他说话,不在慕容景面前保他性命,姬宣,定必死无疑。
思绪至此,心境突然有些悲凉与杂乱。
曾经高高在上的姬宣公子,闻名遐迩,甚至连裴楠襄这等人都极为钦佩之人,到头来,却沦落至此,狼狈至极。
她心中再度溢出几许怅惘,正待稍稍按捺心神的朝慕容景道话,却是嗓音未出,地上的姬宣竟突然出声,“能见得叶姑娘安好,在下心愿已了,也无需苟活。叶姑娘也无需为了在下这条命而为难,在下早就该死了,如今死在叶姑娘手里,也算是解脱了。”
他嗓音极其的嘶哑断续,似被什么东西残忍碾碎了一般,沙哑慎人。
却是这话一落,他便朝叶嫤释然的勾唇笑了笑,似在朝她表露着他的无畏与释然,又像是在鼓励她杀他一般。
叶嫤眉头一皱,心头有些不好受。
慕容景的目光再度深邃的落定在她脸上,视线越发有些凌厉与压抑,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姬宣都主动求死了,嫤儿如何打算的?是杀他报仇,还是,仍要保他性命?”待片刻后,他薄唇一启,再度朝叶嫤问。
叶嫤低低垂头,不曾言话。
慕容景也不着急,静静锁她。
地上的姬宣自嘲而笑,再度嘶哑不堪的朝叶嫤道:“叶姑娘,杀了我吧!当初我那般欺瞒甚至恶对于你,你本就该杀了我的。”
他语气有些坚定,也已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他不曾想过为难叶嫤,更也不想看见慕容景来为难叶嫤。
只是他姬宣也从未想到,此生之中,他竟能对叶嫤这样的女子无爱,但对她的感情却又像是超出了情爱的厚重与期盼。他是希望她过得好的,甚至,希望她安稳无恙。
这种希望,甚至比当初希望霓凰安稳快乐的心愿还要来得强烈,强烈得让他都心生惊诧与震撼。
或许与叶嫤是生死之交吧,或许太了解她的良善,是以,才忍不住为她的良善而心疼,甚至,无奈。
“嫤儿,杀了他可好?你若觉得下不了手,我便替你动手如何?”
正这时,慕容景再度出声。嗓音已然有些低低沉沉,语气也掺杂了一些复杂与压抑。
即便他将所有情绪都掩饰得极好,但他内心深处终究还是嫉妒了,甚至,低怒了。
他带姬宣过来的初衷的确是为了让叶嫤杀他泄愤,毕竟姬宣当初那般算计叶嫤,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
如今倒好,叶嫤竟对姬宣毫无杀心,更还有意在他面前保他性命,叶嫤的这种态度,着实让他生怒,甚至嫉妒。
自打今夜与她重逢,她先是为大梁大军与裴楠襄担心,害怕他慕容景会灭了大梁大军,更害怕他会杀了裴楠襄,她如此维护裴楠襄的心意,他慕容景已然强行忍下,奈何对待这个姬宣,她竟还要如此保护。
她究竟是怎么了?岂能在他慕容景面前如此偏心的保护别的男子!她不是爱他慕容景的吗?她的心里,不都该是装着他慕容景一人的吗?
越想,心境越发不平,浑身上下,也抑制不住的散发出了几许冷气。
然而半晌后,叶嫤终是再度抬头朝他望来,唇瓣一启,只道了一句,“子玉,我对姬宣的恨并非浓烈,此际,也无心杀他。”
慕容景目光一紧,心口蓦地有些揪痛,一股股莫名的情绪陡然上涌,似要将他的整颗心都掀翻一般。
叶嫤却不再看他,仅转头朝姬宣望去,“姬宣,我只问你一句,你今夜来,究竟是为了对付大昭大军,还是为了……”
不待他后话道出,姬宣低哑道:“我此番来,只是为了见你,为了救你。既是已然见你安然无恙,我的心愿已了,便再无活着的必要了。”
叶嫤心口一颤。
姬宣咧嘴而笑,笑容有些莫名的哀伤,“此番还是多谢叶姑娘能信任我,甚至为我说话,也多谢叶姑娘的不杀之恩,此生能与叶姑娘相识,的确是我姬宣此生以来最大的收货。可惜命运弄人,不曾让我早点遇上你,倘若我能早点遇上你,我许就不会对霓凰情根深种,更不会为了霓凰而变成一个癫狂傻子。”
这话入耳,叶嫤莫名觉得有些不详,深眼凝他,“姬宣,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倘若你能……”
仍是不待她后话道完,姬宣再度出声打断,“过去的事一直印刻在心,过不去的。只是在下如今已无它愿了,今夜,也无心再为难叶姑娘留我性命,我这一生啊,活到今日便已足够,也是时候解脱了,也愿我下辈子能遇上叶姑娘,也……永远不要再遇上霓凰。”
嗓音一落,他面上的笑容越发苍凉,不待叶嫤反应,他便陡然抬手,蓦地朝他自己的额头拍去。
“姬宣!”
叶嫤惊了一下,猛的开口,整个身子当即从软毡上站了起来。
却是顷刻之际,待姬宣的掌心刚要猛烈的拍上他的额头,慕容景突然闪身往前,千钧之际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瞬时,姬宣的动作顿时被逼停,双眼愕然的朝慕容景落去。
慕容景眼中早已爆发出浓烈的怒火,想要将他彻底烧毁一般,“如此苦肉之计,姬宣公子用得倒是好!”
他已全然确定这姬宣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有意在叶嫤面前自行动手,惹叶嫤怜惜,从而变相逼得他慕容景出手止住他!
只因他也精明至极,知晓他慕容景绝不会违背叶嫤的意愿行事,更不舍得让叶嫤伤心,是以,他就料准了这点,才敢在叶嫤的眼皮下如此大耍苦肉之计!
苦肉计?
这话入耳,姬宣则是稍稍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后,无奈而笑,沙哑道:“在下只是一心求死,并非所谓的苦肉计。倘若皇上仍觉在下在耍花招,在下,也自愿死在皇上手里。”
嗓音一落,他便松了手中的力道,再无挣扎,仅稍稍合眼,任由慕容景杀他。
然而慕容景仅是与他僵持了一会儿,终究是松开了他的手腕。
姬宣下意识睁眼,便见慕容景起身站定在了叶嫤面前,低沉沉的道话,“嫤儿,你想留姬宣性命,我自然为你留下。只是这种人留着终究是个祸害,若要让他彻底成为无害之人,我便只能……让他成为一个废人。”
叶嫤深吸一口气,知晓这是他最大的让步,眼见慕容景满面的隐忍与憋怒,心中又终究有些无奈与心疼。
或许今日之事,的确是她过于强求了。
她一味的想要事态朝她期望的方向发展,却恰恰忘了他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意愿与决定,奈何这一切,还是被她给影响了。
心中嘈杂难耐,她终究未再言话。
慕容景也不耽搁,仅再度深眼扫她一眼,而后便转身过去重新蹲在了姬宣身边,右手极其干脆的从袖袍中掏出一枚亮晃晃的匕首来,随即不待姬宣反应,便刀起刀落,顷刻挑断了姬宣的手筋与脚筋。
姬宣牙关紧要,痛得抑制不住的闷哼,整个身子也抑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慕容景慢腾腾的受好匕首,起身站定,如同蝼蚁一般扫了他一眼,目光便也再度落回叶嫤面上,“他已成废物,嫤儿要如何处置,嫤儿皆可自便。”
说着,嗓音稍稍一沉,“我军中还有要事,便先过去处理了,嫤儿若有什么急事找我,便直接差人去前帐唤我。”
叶嫤强行按捺心绪,低低点头。
慕容景不再耽搁,转身离开。
却待他刚刚离开不久,帐篷外便有几名铠甲兵卫与一名背着药箱的军医入了帐篷来,随即纷纷站定在帐篷角落,戒备的将姬宣盯着。
军医则小心翼翼的过来站定在叶嫤面前,正要道话,却是嗓音未出,叶嫤已低声淡道:“为姬宣治伤吧!”
她嗓音有些幽远,也有些乏累。
军医不敢耽搁,急忙为地上的姬宣诊治,虽尽心为姬宣身上的皮肉伤擦药包扎,但对于姬宣的手筋与脚筋他却不敢有所动作,只因上头有令,不可处理姬宣的手筋脚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