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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唐问宋

作者: | 分类:历史 | 字数:46.5万

第二十五章 钟义德的第一课(为书友fqg而更)

书名:寻唐问宋 作者: 字数:3381 更新时间:2024-11-17 02:16:51

芍药闻听转运司一事后,也鼓励刘行全不可错过大好良机,勿论是出于对未来的着想,还是对芍药期盼的回应,刘行全最终算是接下了这份重担。

于是李君又在钟府待了两天,将筹建转运司诸事的部署详尽地向刘行全说了一遍,刘行全倒也聪慧,明白转运司对于海贸的关键。

至于如何运作,还需等转运司建成后,与诸州贸易时再行商议。

期间,钟义德将黄连洞缴获的财货悉数送往泉州,福建观察使陈岩亲自压阵,将所得财物分配各州,用于挽救飓风对福建沿岸的影响。

在钟义德返回汀州的时候,王审邽让他带话给李君:李言与一众耆老招千名泉州藩客汇聚市舶司,以礼堂为筹码,说通了蒲诃栗等藩客,这几日已经在筹备新物资,打算于十日后再次起航。加上先前还有数万流民进入岭南,李君已是不能再耽搁了。

钟义德是第一次出远门,作为父亲,钟全慕终究是有些放心不下,本想将其送至韶州边境,却被李君以汀州目前粮草身系整个福建安危拒绝了。

二人跨马疾驰约有半个时辰,行至汀州边境,老远便看见长汀河畔的绿柳之中赫然聚集数百人,不时向二人来路方向探望。

一时间摸不清对方来意,钟义德警惕道:“莫不是黄连洞还有余贼未清,在此堵截寻仇?”

却见李君神色自若回道:“是许三悟!”

闻言,钟义德勒马前进数步,搭眼眺望,见盈盈绿水畔边,身背弓弩,披头散发的许三悟也正举目眺望,那张神憎鬼厌的蜡脸拧巴在一起,好似十分着急,钟义德不禁轻哼一声道:“活该!

自虔州城外缴械投降以后,各州都不想接纳许三悟这等毫无信义的盗贼。许三悟更是无奈,他带数千人马投降就是想活下去,可自剿灭黄连洞后,各州都忙于生计,哪还有他半口饭吃?索性也不要脸了,一直跟在泉州骁卫都屁股后面捡些剩饭剩菜,直到前几日骁卫都回师泉州,许三悟所带人马又无家可归。

有了上次的教训,许三悟可没胆量再去占山为王,他想着自己以前地盘在萌渚岭,不曾伤害过汀州百姓,驻扎在长汀河两岸应该不是问题。不成想附近的百姓们可不这么看,他许三悟之前挂的是黄连洞旗帜,如今竟敢驻扎在自家门前?正所谓狗改不了吃屎,万一哪天贼性不改,摸进家里,岂不是又要遭殃?

于是长汀河两岸这几日每到夜幕降临,便不定时锣鼓震天,并且伴随着百犬其吠,甚至有胆大的百姓趁着盗贼们心慌意乱之际,摸近河畔,将落单的盗贼扔进汀江。

被折腾到几乎崩溃的许三悟又不敢伤害百姓,只得去央求汀州刺使出面调停,给他们一条活路,谁想钟全慕明里派人劝诫百姓,得饶人处且饶人,背地里却告诉一众里长:加大力度!

百姓们有了刺使大人做靠山,许三悟更是无处安身,所带人马不到一夜就散去数千人,如今只剩下千百人……

钟义德眺望之际,长汀河畔摇曳过来三五排竹筏,许三悟老远就拱拜道:“承蒙当日不杀之恩,得知李司马今日便要进入岭南,许三悟特带昔日同受恩德的弟兄前来相送。”

说罢,已然踏岸行来。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忍下心中厌恶,钟礼德瞥了一眼余晖灿灿的落日:“天色不早,许头领送别的心意受领了,我与李司马还要连夜赶上流民队伍,以防生变。”

如今的许三悟连寄人篱下都算不上,昔日占山为王的豪气干云早已随风逝去,唯一的尊严就是身后还有千百名嗷嗷待哺的兄弟,同样如果失去这帮兄弟,他许三悟在这乱世就犹如稻草一般任由风吹刀割,抱团取暖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经过虔州攻城战以及倾覆黄连洞,许三悟也摸索出不少李君的心性,上来郑重地向二人施了一礼,还未等李君应答,当即倒头便拜,身后几十个兄弟跟随许三悟参拜的同时发出阵阵呜咽,既而哭声饶江不绝于耳。

一群人声泪俱下的节奏此起彼伏,节节高亢,许三悟将这几日受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娓娓道来,言语中夹杂着数不尽的辛酸,真若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约有片刻,见李君始终无动于衷,在许三悟的带领下节奏突然变得紧凑起来。或许是多日未能饱腹,队伍中已然有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泪水断了源头,趁着李君被哭得心烦意乱之际,赶紧在舌头借了几滴,点在眼角处……

这一幕恰好被钟义德尽收眼底,再看跪爬的其他人不时抬头寻觅李君神色,钟义德顿时明白,恐怕为了这一幕,许三悟不知道带众人演练了多少次,想来是吃准了李君心软的弱点,正要提醒李君不可对这群贼性不改之人施恩放德,却见李君已然快步牵马上了竹筏,转身对依旧捣头如蒜的许三悟喝道:“开船!”

机灵如许三悟是也,上了竹筏嘱咐带来的喽啰护卫在两侧,自己一人一竿,将竹筏滑翔在长汀河上,一路全然默不作声,好似先前的委屈也随逝去的江水而消散如烟,看得身后的钟义德满目茫然。

明知道许三悟是来求李君为他们指一条明路,可自道尽数日来的辛酸后,许三悟就只管大献殷勤,只字不提此事,反倒让钟义德有些不好意思。

待竹筏行至虔州交界,江流湍急,夕阳的金辉铺洒在大汗淋漓的许三悟身上,犹如一尊赤臂金刚。抬臂卸去背上碍事的弓弩,许三悟粗喘一口气,将撑杆卖力捅进江水,竹筏应声向前驶进几尺有余,却又被激浪涌回了原地。

见状,李君向钟义德使了个眼色,钟义德明显不想上前帮忙,李君只好把缰绳交给他,钟义德哪敢让李君亲自动手,自己上前把住颤颤的竹竿,顺着许三悟的力道,将竹筏挺过一道道激浪。

许三悟从竹竿捅进江水的力道,明显感到钟义德的力量,忙脱口赞道:“钟家阿郎好膂力!”

钟义德不想与他多话,摆手道:“去歇着吧!”

道了一声有劳,许三悟望着斜晖下的层峦耸翠,碧水绿茵,突然长叹一声:“好山、好水、好人家,就是没有我许三悟容身之处啊!”

闻言,李君险些没憋住一路来的笑意,这许三悟出身草莽,斗大个字不识,如今为了生计,竟学起文人雅士,借景抒情,确是太过为难他了:“既然如此,许头领不如随我一起去岭南走一遭如何?”

却见许三悟摇头苦涩道:“李司马忘了,先前在虔州受降后,联军约定,我等只能在闽地和赣南谋生,不能越过岭南半步,如有失约,各州可当做盗贼围而剿之……”

话言未了,撑船的钟义德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出来,当日得知这个受降条件时,他还纳闷,依照律历,受降的盗贼不是安排去做几年劳力,就是充军做排头兵,从未听说过还可以任由他们游荡在外自己谋生的。

如今综合种种因素,终于明白,许三悟为什么不去虔州,偏偏就要死皮赖脸待在汀州了。当日袭击卢光彬守卫的虔州,正是许三悟的萌渚岭打头,若是他去虔州谋生,即使卢光彬能遵守约定,那些亲人惨死的百姓可不会只像汀州百姓那般温和。

而让他们游荡在外,自己谋生,还是因为飓风过后,闽地五州粮草供需只有汀州一力支撑,若依律历行事,必然还要保证这群人的温饱。即使如此,受过劳改的盗贼也不一定诚心改过,倒是李君的损招彻底让这群好吃懒做的盗贼有了悔改之心,如今只需稍加点拨,即是数千名浪子回头金不换。

先前拜李君为师,钟义德还只是权衡,此刻已是心悦诚服,也难怪许三悟这个人精要死皮赖脸贴着李君了。

“那许头领想去哪呢?”李君笑道。

但见许三悟抬头纹叠起几座沟渠,诚然道:“这几日三悟苦思冥想,终于明白李司马留我等在汀州一定是有大事吩咐,只是三悟愚钝,还请李司马明示!”

话已然被挑明,李君也不再遮掩,脱口道:“确是有份差事,就是特别受苦,不知道许头领与一众兄弟受得住否?”

“受得住!受得住!”许三悟急声应道。

却见李君依旧摇头道:“许头领受得住,今日我已见过,就怕汀州的百姓看不到啊!”

“还请李司马指点!”伴随着许三悟的喝声,两侧竹筏上的一种喽啰也跟随附和起来。

说时,竹筏已然靠岸,许三悟不急不忙,下船淌水,系好栓绳,亲自为李君牵马坠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中管事送主人出门呢。

跨马执鞭,李君摇手指向河畔不远尘烟滚滚的三处关隘,问道:“许头领可知这几日那边为何动静如此之大?”

汀州先斩后奏,筹建转运司的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许三悟自是有所耳闻,恍惚间,他似乎明白李君口中的差事为何物,却因为一些细节还未理通,只好回道:“让三悟带领兄弟们去帮忙筹建转运司不是不可,就怕刘转运使不留我等……”

“那就给他看看你们的诚心!”

说罢,凌空响起一声马鞭破空之音,许三悟缓过神来时,只见两匹骏马驰骋向南奔去,背影是何等潇洒,忙俯首拜道:“多谢李司马指点。”

随即江畔响起阵阵欢舞,伴随夜色,众人撑起竹筏向未来的转运司驶去。

向南远处的一座百米高坡上,望着众人行船的粼粼波光,李君暗自欣慰道:“未来的镖头,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