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唐问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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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一骑红尘妃子笑
常康郡城外,风吹稻花幽香,一路牵引潮州守军缓缓向东行去,谢贯草草将陈果、林彦呈、刘达等人埋在了绿柳从中,算是尽了最后的兄弟情义。
初夏的骄阳似火,李君只站了一会已是汗流浃背,见众人安葬妥当,李君对前来道别的一众都头嘱咐道:“岭南夏日蛮热,潮州江河中的腐臭鱼虾极容易污染河流,众位当需加快步伐,早些抵达潮州。”
闻言,谢贯上前长施一礼:“亲使无需忧心,常康郡距潮州杏黄坡驿馆只有半天脚程,我等自当不负亲使点拨之恩。”
“恩情容后再说,只是那莫连虽说洒了些清晨的朝露,能暂保新鲜,然时节已近盛夏,干枯之后是否会丧失药效,本使不通医道,也无从可知,还需都头快马加鞭,赶在落日前送到潮州。”
“无碍!”谢贯胸有成竹道,“亲使才智双嘉,想来也读过李牧之的名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那韦三郎摘拾莫莲花的竹篮,便是专门乘递贡品荔枝的,即使长途颠簸,也不会腐烂,到长安时依旧鲜美无比。”
昨夜摘拾韦府家童摘拾莫连花时,李君倒也见过那竹篮,与平常所用竹篮比起来只是有些幽深,篮口可以拉缩封闭,至于其他倒还真没看出有什么奇异,瞬时他好奇心翻涌:“不知有何妙用?”
但见谢贯眼珠一转,笑道:“我潮州米枝(糯米糍)不比广州的妃子笑差,前些年还有人专门来移植,待亲使再来潮州时,若我等未被族长革除祖籍,自当亲手奉上香甜可口的米枝,那时亲使便知其中奥妙……”
“嘿!学坏了啊!”
“哈哈哈,亲使莫怪,亲使莫怪!”众人齐声笑道。
抹去额头泌出的细汗,李君长吐一口热气:“可惜常康郡已无粮草,让众军饿着肚子回去,本使终归于心不忍呐。”
“亲使多虑了。”谢贯说时,拉扯其他都头一起参拜道,“若非亲使烧了那仅剩的粮食,我等恐怕还在执迷不悟。再者说,我等曾在潮州犯下滔天罪过,陷三郡乡邻于水火之中,想来他们定然每日饱受饥饿,如今我等也就只饿一两日,若还有怨言,岂不是有违亲使费劲心力的教导。”
“嗯……看来是真心悔过。”
“亲使明鉴!”众人齐声道。
但见李君止不住摇头道:“都头或许太过乐观了,你等在潮州犯下多种罪恶,乡邻们岂会只因薛王一番言语就饶了你们,而且粮食现如今由五族族长分发,恐怕族长们未曾看出你等诚心悔过之前,是不会给你们一粒粮食的。”
“亲使放心,任由乡邻如何打骂,谢贯自会与众军弟兄忍受下来,至于粮食……我会与几位都头商议,每日分派兵卒出去寻觅山果野草,直到清除整个潮州江河的腐臭鱼虾,若乡邻还是不能原谅,谢贯也无怨言。”
“绝无怨言!”几位都头也纷纷附和道。
“好,果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几位都头莫要灰心,若是乡邻们始终无法原谅你等,待本使送走海贸的商船后,自会前来潮州为你等说情。”
“多谢亲使!”几人齐齐施了一礼,谢贯仰头追问道,“谢贯斗胆相问亲使大名,他日好与众军弟兄报答今日点拨之恩。”
“报恩就不必了,回到潮州当重整军纪,严格执行守军职责,莫让岭南其他州郡再笑话了潮州竟出些狼心狗肺之徒。”李君说时,从怀中摸出写给薛王知柔的书信,递与谢贯。
谢贯双手接过书信,俯身拜谢:“谨记亲使教诲!”
湛蓝的碧空高阔无云,几匹战马穿梭在稻海之中,飞驰之声渐行渐远,只留下李君独自游荡在稻花纵横的阡陌之中。常康郡如今大半粮田都属于韦三郎,此人虽说欺软怕硬,但在助力生产上却是极具手段,或许这也和韦氏将北方的生产技术传递到南方有关,李君从城东一路漫步,所过之处,凡是韦三郎的田产,稻穗郁郁葱葱,长势十分旺盛,横七竖八的水利灌溉亦是井井有条。
至于其他还未划入韦氏的稻田,一眼望去,稻穗稀疏,参差不齐,有的甚至干枯在田野间,照这般发展下去,不出几年,整个常康郡的田产都将属于韦氏,届时那韦三郎倒也不用做什么县丞,也能掌控常康郡百姓生死大权。
像韦三郎这种情况,不仅仅存在于常康郡,整个唐末至宋阶段,几乎所有州郡的田产都被地主趁战火殃及一一蚕食,这也是每当一股军阀侵占某个州郡后,第一个就找当地最大地主的原因。
这种情况有好有坏,好处在于有了大地主供应军阀的粮草后,乱兵不再去祸害贫苦百姓;坏处就有点深远了,大地主有了军阀做靠山,侵占田产的速度加快,数年内,整个州郡的田产都归一家所有,百姓们不是沦为地主的奴隶,就是举家搬迁,寻找新的栖息地……
若是新的栖息地都如常康郡一般,那跋山涉水,举家迁移而来,岂不是只换了一个奴隶主而已?田产还只是最具表象的一面,吸血的地主在控制了百姓赖以生计的田产后,会逐渐吞噬关于生活所有的作坊,小到盐油酱醋,大到衣用住行,提线木偶也不过如此。
好在如今岭南只有韦氏一家独大,李君可以借这次清源军叛乱和潮州瘟疫趁机瓦解韦氏在岭南的各个作坊,至于田产,只能在这两件事之后,看刘崇龟和薛王知柔谁更胜一筹,再做从长计议。
不知不觉将常康郡游览了一遍,天色也逐渐暗淡,初夏的晚风徐徐凛动,吹拂在李君面庞,分外舒朗。韦三郎为了与小妹韦瑜重修于好,在山野田头种满了各种花草,听忙碌在田头的佃农说,本来韦三郎是打算今年将府中的莫莲也移植出来,只因潮州守军侵占了常康郡,耽搁了此事。
李君这边独自一人游地欢畅,韦府内,韦三郎却是心急如焚,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常康郡被潮州守军侵占后,县丞主簿被杀,衙吏四散,近半城的百姓逃离游曳在外,如今又几近夏收,没了劳动力,今年常康郡的稻米怕是要烂在田里了。
昨日韦三郎之所以运送一顿粮食去军营,就是因为李君应了他,事后帮忙招回百姓,准备夏收。而今日自送走潮州守军后,李君就不见了踪影,他家才冠岭南的小妹韦瑜也心中没底,能在一个月内召回那么多百姓。
好在常康郡到处都是韦氏佃农,韦三郎找遍城内后,终于在暮色四合之际,于城西翻云坡找到了正在花丛中呼呼大睡的李君。
“好我的李司马啊,你可真让韦某好找。”韦怀上气不接下气地依在翻云坡荔枝林前,心中将李君咒骂了千万遍。
但见李君悠然自得道:“何事让韦三郎如此急切啊。”
“呵呵!”韦怀也是被他这份悠闲打败了,粗气连连道,“如今可不只是韦某找你了……”
“还有何人?我李君何时变得如此抢手了?”
“李司马还敢问,是谁指使曹举马不停蹄赶回广州都督府引兵来接手常康郡的?”
“嚯!曹司马可真是心切啊!”
“哼,占便宜的事,从来就没缺过他。”韦怀也是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