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祸福难知

修行本是欺天盗天之事，并不是说修习灵字越多就越好。云客识海中本来只有白玉老人传授的白玄灵字。那些灵字乃是白玉老人一生所悟，足够云客用很长很长的时间去参修，更何况他体内还有那道龙息的存在，更注定了他将来要走的路是和任何一名人类修行者都不相同的。他修习灵字歌诀，本来便会比普通人困难许多……

如今，黑玉老人又一股脑的把一生所悟的黑玄灵字强行注入到他的识海中，简直是忙上加忙，乱中添乱……

一个不高明的厨子只做一道菜尚且费劲，更何况让他同时烹饪两道绝美佳肴。

这，宝宝做不到啊！

云客看着识海中仿佛两军对垒的那些黑白灵字，无可奈何的从内视中醒来。他的脸上满是错愕，虽然他好似看到了一条宽阔的修行大道，但那大道，却在远处扭曲成了一团麻花……

※※※

黑玉老人当年境界与白玉老人相仿，与云客接触时间虽短，却也自然知晓了少年身体的问题，看着少年脸上那抹困窘，他脸上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如何？你是不是觉得体内灵力更不听自己的话了？”

云客心神微动，尝试着去调动灵窍中的那些灵力。

每道灵窍中，只要那些白色灵力一动，另一半的黑色灵力便会弥漫而来，白色灵力若流出太多，这处灵窍自然便会被那黑色灵力完全占据……为了守住自己的位置……那些白色的灵力只能挤出一丝听从云客的调遣，绝大多数却留在灵窍中，再也不肯出来；至于那些黑色灵力，更是一丝也没有反应！

云客“……”

看着眼睛似有火要喷出的少年，黑玉老人知道将他捉弄的也够了，于是正容道：“莫急，老夫看出来你身体的问题，却仍然敢把一身灵字尽皆相授，自然是有解决问题的方法！”

“只不过……”黑玉老人看着云客，一字一顿道。“想要让我把这个方法交给你，你首先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云客就知道世间不会有平白无故的恩惠，但听到黑玉老人仿佛讨价还价似带着些许威胁意味的话，他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丝反感。

少年一股逆反热血突然涌上头顶，狠了狠心道：“哦？既然如此，那前辈就不要将那个方法告知了！”说着转身，愤然便要离去。

黑玉老人看到云客反应竟如此强烈，倒也有些始料未及。他本来想要吊一吊云客的胃口的，以他的性情行事风格，当然也不排除拿捏云客一番的意思，却没想到，略带激发意味的一句话，却起到了反作用。

看着愤然转身将要离去的少年，他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不过少年这番表现，倒有些对了他的胃口。

看着事情的发展似要超出自己的控制，黑玉老人那张虚无缥缈的脸上却一丝焦急也看不出来。他是何许人也？少时点圣，两千余载在修行绝巅摸爬滚打，他的狡黠智慧岂是白费，于是稍一思忖，他便有了主意。

“哦？有趣！果然有些性格，甚合老夫的心意！老夫对你的这一考验，便算你通过了！”

云客刚走出没几步，听到这句话不由顿住身形，转过身来诧异问道。“考验？什么考验？”

黑玉老人面色虚淡如风，黑袍无风自鼓，墨染的如瀑黑发曳动，眼神中散发出一抹浓郁的锋锐气息，一时间，似乎又变成了一位轻天轻地轻自己的绝世高人……

“老夫一生所悟，尽传于你，此刻已尽数到了你的脑海之中。那些灵字乃是我毕生心血，自不能让它们明珠蒙尘。你能否将它们发扬光大？是否能够承担起我给你的这份重担？我难道考验一番不应该吗？”

想着体内乱成一锅粥的灵窍灵字，云客心道。“难道我求你了？”。但他转念一想，黑玉老人毕竟已经逝去几近千年，如今只剩这缕残灵，或者行事风格真的便是这样有些癫狂。再说他说的话，倒似也有些道理，于是略一沉吟，收住脚步，又走了回来。

黑玉老人面色不变，高人风范岿然不动，暗地里……却悄悄松了一口气。

既已经发现云客的性情温和中其实藏着一丝执拗的坚韧，那么自然不能再用胁迫的方法了。

看着重又走到自己跟前的少年，黑玉老人开门见山道：“你身体被龙息改造的不三不四，修行起灵字歌诀来的确有些麻烦！”

云客撇了撇嘴，暗道。“那您还来捣乱？”

黑玉老人自不知云客心中那些无声的诽谤，继续道：“本来你修习了白玉老头儿的灵字，可纳万物生灵之气入体，与你身体之中的那道龙息倒也不算太过冲突，但人族与龙族不可共通的身体天赋终究难以调和，所以你单一修行任何一族的功法，恐都不会太过顺利。”

看着若有所思却没有太过沮丧的云客，黑玉老人继续道：“但现在不同了，修习我的灵字后，你的修行生涯将会顺利许多。”

云客疑惑的看向黑玉老人，摇头表示不解。

黑玉老人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反问云客一个问题。“你身体中矛盾的根源是什么？”

“灵字歌诀是人族修行的秘诀，而那道龙息则是龙族修行的根本，自古人族龙族道不相通，自然没有办法打破这种先天的阻隔。但万事没有绝对，你体内有龙息蕴养，便是一个例外……然而，你体内的两种修行法门都想要将你的身体向着各自种族的方向引导，二者僵持不下，自然便成为了彼此的绊脚石，这是因为，它们谁都奈何不了谁。如果，你开始修行我的灵字，那么你的体内便有了三种修行法门，黑白虽对立，但终究适于人族的身躯。假如你能够在黑白二者间找到一个平衡点做到黑白同修，那么，这种合力将会绝对的压倒那道龙息。如此这般，自然可以打破你体内的僵局，让你修行起灵字歌诀来更顺利一些。”

云客略一思忖，觉得很有道理，但同时觉得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只能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黑玉老人看到终于将云客蒙混过去，悄然松了一口气。

“只是……”黑玉老人面露一丝惋惜道：“这样的话，用两重灵字压迫龙息，那么这龙族的修行法门，恐怕你要暂时搁下了！”

云客虽然也想要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但也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虽觉得这样未免有些可惜，但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

于是他郑重向着黑玉老人行了一礼。

“有趣，我不光要在最后模糊那赌约的结果，现在看来，还真的要和你抢一抢这徒弟了！”黑玉老人看着云客的后脑勺，想起作为一生之敌的白玉，满意的点了点头……

※※※

云客在这座岛上又待了几日。

一边养伤，他一边正式开始修行一些运用灵字的歌诀。

洞开灵窍，打通经脉只是修行的第一步，要想将体内灵力的威力真正发挥出来甚至沟通天地大势，自然需要一些特殊的法门。比如说一些剑诀、功法、秘藏……

黑玉白玉两人虽然都将一生所悟的灵字注入到云客的识海，但云客如今真正能够领悟到的，其实不足十万分之一……一片汪洋湖泊，他不过轻取了一瓢而已。

资源极为丰富，但修行，终究还要自己去亲力亲为，悟过才能把那些灵字变成自己的，没有办法让任何人代替……

所以这几日中，云客很认真的学习了两套歌诀……

一套名为《衍正天行道》，取自白玉老人所传的白玄灵字。这套剑诀仿天地间万物生灵蓬勃不息的生命真意，剑势灵动凌厉，变化繁复万千……云客独自练了多日，只练成第一重万物冲灵便达到了瓶颈，再难继续下去……

另一套名为《魔帝九重天》，取自黑玉老人所授的黑玄灵字。这套功法不需要兵刃，人的身躯便是自己最强大的武器，旨在锻体炼魂，凝练神魂。练到极致，有翻山覆海之能，举手滔天之威……但同样限于某些因素，他也只将第一重“魔帝化影”，算作粗略练成……

※※※

伤已痊愈，灵字感悟短时间内很难再作突破，更何况还有些事等着云客去做，所以他不准备在岛上再作逗留，准备就此离开。

黑玉老人和白玉传字时不同，他只传字未传灵，并没有将这座圣域的本源灵力一同输入云客体内，所以这圣域不会就此散去，倒还能够继续存在下去，只有随着漫长时间那些灵力一丝一缕消散在茫茫天地之间，它才会像白玉老人那紫荆花谷圣域一般彻底消散。

黑玉看着终于跪伏于地，诚心诚意行完拜师之礼的云客，虽然他的性情十分古怪，但想到自己一身灵字终于有了去处，虽然那去处被自己搞得有些马马虎虎，连蒙带骗，前景一片黑暗，但他的眉目中，依然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从手腕取下一个玉镯，递给云客道：“我和白玉老头儿不同，一生横行无忌极为洒脱，平生又从不使用兵刃，所以自没有什么礼物送你，这手镯乃是我当年使用的一个空间圣兵，便留给你作个纪念吧！”

“还有……”黑玉老人看了一眼云客脖子中的‘凤歌千翼’，又看一眼他腰间所悬的‘珏心剑’，道：“这两样事物都是圣兵，有无上的威能，但我奉劝你，以后能不用，还是不用为好。一来怕被有心人惦记，你修为不够恐遭别人强抢，二来过分依赖圣兵，终究会对你的自身修行有所影响。”

“好了，你去吧！雪灵，你且将它一同带走吧，它，不该属于这个地方！”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黑玉老人身形凝实，片刻间已化作一座石雕，而随着他化作石雕，那满洞木藤缠绕，黑花盛开的盛景，也骤然变成一道道顶天立地的巨大雕像，再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所有景象，与云客刚到这里之时一般，仿佛一切如旧。

云客对着石雕磕了几个头，招手雪灵跳到自己肩上，将老人所送的手镯戴在左手手腕，沉吟许久，就此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