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霞头撞上了桌子角，起了一个大包，衬得脸色更加惨白，血泪令人触目惊心。

庄遥好心伸手去扶她，欧阳霞很用力将她推开，庄遥没有防备，重心不稳，踉跄着往后退，幸好欧阳瑞及时扶住了她。

“遥姨，我们走。”对欧阳霞的态度，欧阳瑞很不满。

“阿瑞，等一下，我能理解她。”庄遥拍了拍欧阳瑞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不需要。”欧阳霞撕下了平静的面具，变得歇斯底里，浑身长满利刺。眼睛看不见，又不愿意让人帮忙，她只能靠着双手摸索着站起来。

眼睛看不见她的耳朵异常灵敏，一察觉到有人靠近，她就双手乱挥，以此来拒绝别人，保护自己。

只是，她还未能习惯瞎眼的生活，还没走到门边，不知已经被撞了多少下了。

庄遥有些于心不忍，好几次欲上前帮助，都被欧阳瑞拉住了。

庄遥压低声音说：“阿瑞，别跟她一般见识了，任何女人遇到这种事都会崩溃的，她已经算好的了。”

“砰”一声，欧阳霞撞上了装饰柜，一个花瓶掉下来，眼看就要砸中欧阳霞，欧阳瑞几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花瓶。

欧阳霞冷哼一声：“我是不会感激你的。”

“我也没那么想过。”欧阳瑞同样声音冷冰冰的。

欧阳霞面色沉了下来，继续摸索着往前走。

“欧阳小姐，你这在跟谁过不去？”庄遥忍不住大声喊：“你身上中了母女咒，你受伤了，欧阳碧玉也会受伤。你眼睛看不见，她也会成为瞎子。”

“什么？”欧阳霞大惊，睁大流血的眼，无助四下张望，却分辩不出方位。

“你没有听错，你现在和欧阳碧玉生死相随，你有事，她也独活不了。”庄遥加重语调。

欧阳霞瞬间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蔫了，可怕的现实支撑不起她的骄傲，她必须向命运妥协。

“你有什么办法救救碧玉？”为了女儿，她自己拆断了傲骨，主动请求庄遥。

哪怕她现在对庄遥的印象很差，因为是和欧阳瑞合谋揭开了这段丑事。让她面对如此不堪的一面，如果可以，她宁愿死，也不要遭遇这些。

可悲的是，她连死都成了奢望。

人活成她这个样子，亦是极端悲哀。

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作，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你愿意配合我？全心全意相信我吗？”庄遥问。

欧阳霞张了张嘴，终是止于无声。

她现在确实做不到，她无法忘记汪坤给她带来的羞辱和折磨。

她也知道迁怒于庄遥不理智，这不是庄遥的错，她只是揭开了秘密而已。

可有些秘密还是一直掩盖着好，永远不要揭开。

因为真相太残忍了，她真的面对不了。

“欧阳小姐，你还是坐下来，我先帮你看看眼睛吧。要是迟了，或许就晚了。”看着欧阳霞的眼睛，庄遥并没有信心治好她。

欧阳霞抓着柜子边缘，手越来越用力，直接抠着。

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让我必须求着我的敌人帮我，这样的羞辱，她宁可去死，但她办不到，办不到。

看出了欧阳霞敏感心思下的挣扎，庄遥说：“你心里清楚，这一切与我无关，我不是你的敌人，我就算不是你的朋友，也不会伤害你。活在谎言里故然安宁，却太可悲。人的一生，不求轰轰烈烈，但要活得明明白白。身为女人，我理解你，但我不赞同你现在的做法。当然，你可以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诚的。欧阳小姐，请停止你的指责和迁怒吧，让我先帮你治好眼睛。有了好的身体，你才能救你女儿，更可以找汪坤报仇。”

庄遥最后一句话触动了欧阳霞，她快速抬起头，寻声望向庄遥所在的方位，坚定吐出三个字：“我愿意。”

“好。”庄遥上前去扶欧阳霞，明显感觉到她仍有几分排斥，但她用尽全力克制住了自己。

感受到她的改变，庄遥高悬的心稍稍放下，对欧阳瑞说：“阿瑞，麻烦你去把我的医药箱拿来。”

欧阳瑞朝庄遥点点头，并用眼神示意她，自己小心点。

接下来的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欧阳霞真的很配合，并且极力压下内心的排斥，全身心信任庄遥。

检查了下欧阳霞的眼睛，见她的眼功能没有损伤，庄遥这才稍稍松一口气。

她可能是过分悲伤导致的心灵巨创，才会流下血泪。这属于心理因素，不是生理原因。

庄遥取出了棉签和清理的工具，仔细清洗欧阳霞的眼睛，她的动作很专业，也很轻柔，欧阳霞没有感受到太多不适。

只是，她的心情一波动，血泪就重新涌出来。

庄遥轻声说：“欧阳小姐，你要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能再流泪了，一旦血块凝结在眼底，没有清理出来可能损伤你的视网膜神经，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好，我尽力。”欧阳霞点头。

彻底将她清理完所有血液残留，庄遥取出一颗药：“你把这药吃了吧，好好睡一觉，等你醒来，心情会平复很多。”

欧阳霞没有迟疑，接过庄遥的药，一口吞下。

看着这样子的欧阳霞，庄遥莫名浮现几分惜怜。

她也是个可怜人，虽出生在顶级的豪门世家，拥有人人羡慕的丰富物质生活。

可她的经历实在是太坎坷了，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

她现在所展现出的平静，只因她的内心还有所期。

想尽一切可能救出她的女儿，她想弥补，想赎罪。

于是，她强迫自己不能崩溃，必须活着。

吃了庄遥给了药，欧阳霞和衣躺下，紧闭着双眼，很快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待确定欧阳霞真的睡着了后，庄遥才站起来，不知怎么了，她摇晃了一下。

欧阳瑞忙扶住了她，关心地问：“庄姨，你没事吧？”

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庄遥扬起笑说：“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

“遥姨，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下吧。你这些日子来太辛苦了。”对于庄遥的付出，欧阳瑞铭刻于心。

只是，现在的情况十分复杂，他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报答她的机会。

“好。”庄遥没有拒绝欧阳瑞的好意，因为她知道，不让欧阳瑞给她做些事，他心里不好受。

扶庄遥回房休息，欧阳瑞刚要回书房，一名女佣唤住了他：“瑞少。”

“什么事？”欧阳瑞眉目冰冷，周身更是散发着冻人的气息，女佣不敢接触他的眼睛。

“老爷有请。”顿了半晌，女佣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欧阳瑞没有多看女佣一眼，长腿一迈，朝欧阳松的房间走去。

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在得到欧阳松的应答后，推门而入，站在门口问：“你找我？”

“阿瑞，过来坐。”老爷子招了抬手，欧阳瑞没有反驳，从善如流走到他的对面坐下。

“你应该猜到我找你的用意了吧？”欧阳松叹息着，目光落在窗外，日暮黄昏，霞光满天，使得原本巍峨庄严的大宅染就了浪漫的颜色，变得美奂美轮，迷眩人眼。

可此时再美的霞光都入了眼，都成了惊心的幽光。

“我不想猜，你直接说吧。”欧阳瑞表情淡淡的，让人听不懂他的思绪。

欧阳松点头：“阿瑞，你现在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了。你需要你的意见，你觉得汪坤真的想害欧阳家吗？”

“你想替他开脱？”欧阳瑞故意这么问，他想探知汪坤在欧阳瑞心目中究竟有多大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