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象国北疆是一条龙脊形的漫长曲折的边境线。它从龙象国东北端的极地向西延伸，穿过高耸起伏的山脉，广阔绵延的草原，伸进一座近百余里长、罕无人迹的狭长咸水湖——北野湖。北野湖一侧紧贴着龙象国境内一片自西北而下向东绵延一千二百余公里的龙象山脉，湖正中的边境线往北则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黑森林。

一条高速公路贴着龙象国一侧的边境线从东向西延伸，钻进龙象山脉的群山间盘旋而上，在西北侧的多国交界处转而向南，越过起伏的群山前往南疆的高原城。

因为边境线沿途地处不同的经纬度，自东北向南，从南向西北渐次对称呈现冰雪冬季、深秋、初秋、夏末不同的季节景象。沿着这条名叫北方大道的高速公路出行，沿途风景蔚为壮观，曾一度是龙象国北疆地区主要的旅行线路。

作为龙象国北疆最重要的交通要道，北方大道毗邻以森林国为首的十余个大小国家，也承担着联通北方各国物资交易和运输的战略目的。因此，几十年前，龙象国政府集全国之力花费十余年时间建成了北方大道后，接着在大道沿线建设了数十个集贸易、物流、仓储、生活服务等功能于一体的大型边境集贸市场。

整体交付启用后，国家与周边国家达成双边贸易协定，并渐次推出了一系列边境自由贸易政策。这一系列动作迅速取得了成效。短短两三年内，边境地区旺盛的需求被迅速释放，北方大道及沿线这数十个集贸市场成为了北疆最繁忙的枢纽，每天吞吐着巨量的需求和物资，源源不绝地驱动着龙象国与北疆各国的商贸往来和文化交流，形成一条繁荣的跨国经济带，曾被誉为北方的明珠。

然而，随着瘟疫的爆发，出于国家安全的需要龙象国政府被迫关闭了北方大道。几乎一夜之间，这颗明珠没落了，一直没落了十几年。

自疫情解除之后，在国家的大力推动下，三个月不到整饬一新的北方大道及沿途的边境集贸市场再度开放。短时间之内这条曾经萧瑟了十几年的高速公路再度恢复了往日的荣光。在突然释放的海量采购需求驱动之下，北方各个邻国的工厂和农场迅速恢复生产，每天无数辆载重货车从沿线各个进出口开进北方大道，沿着这条北方枢纽联通龙象国腹地的交通网络将大量的生活用品和各类物资送往全国各地。虽然每日的交易量尚不能与十几年前的繁荣同日而语，但正以几何级的增长的速度迅速接近那些往日的纪录。

然而，由于前段时间严重的系列袭击事件，为了避免再度造成更大规模的损失，龙象国北方集团军关闭了北方大道，并在边境各个重要的关隘派驻重兵，对高速公路沿线反复进行网格式的搜索。

一度繁忙的北方大道再度沉寂下来。突然的变化使沿途所有边境集贸市场的货物中转仓瞬间爆满，无数的载重货车乌压压地挤压在货仓四周。仓库里，集贸市场内外堆积如山地堆满了这些载重货车带来的货物，一些过了保鲜期的农产品由于未能得到妥善保存腐烂了，弥散着刺鼻的腐败味儿，招来大群的苍蝇。那些拖家带口远道而来、不舍得丢下价值不菲的货物返回的各国司机们或住在车里，或在货车边搭起临时帐篷守着货物住了下来，等候北方大道再度开放。

一时间，龙象国北疆人头拥挤，至少有十余万之众。

北方各国向来民风彪悍。突然这么多来自不同种族的人五方杂处，难免发生矛盾摩擦、打架斗殴的事儿。短时间之内，北疆沿线政府有关部门的管理压力迅速加剧，比如位于北野湖南岸的北方城郊区的治安管理中心几乎每一秒钟都能接到数十个报案或支援呼叫。

治安管理中心是一个集合了古地球警察、城管、交通等部门功能的综合性城市管理中心。数百年前，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和城市大脑等早期城市辅助管理平台的能力越来越成熟强大，逐渐替代了大部分人力工作岗位。龙象国政府对体制内的各级政府部门进行了持续的调整，治安管理中心的设立就是其中重要的标志性事件之一。

作为北方城治安管理中心的负责人，张霖几乎要崩溃了。他明显感觉到中心的AI寻呼中台已经陷入超负荷运转的状态——事实上，他几天之内已经五次为这个系统扩容。然而照目前的情况看，扩容已经不能解决问题——因为能够派出的治安协调员的数量严重不足。这些金贵的协调员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外奔波处理各种需要人力仲裁调解甚至支援的事务，大部分因为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而濒临崩溃。

更要命的是，一些北方国家野蛮的司机们根本不理会龙象国的治安管理条例，甚至对这些协调员进行了恶意攻击——根据最新统计的数据，短短两天之内，至少有十位协调员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袭击，其中三位由于遭到恶意攻击死亡，七位则受了重伤。

无奈之下，他向北方集团军司令部提出了特殊救援申请，要求军队提供不少于三百名协调员和一千名士兵提供安全护卫。

北方集团军司令部高度重视他的请求，立即派出一个团外加一个学生大队进驻治安管理中心协助他。

得知司令部批准了他的申请的那一刻张霖松了一口气。然而，当他离开乌烟瘴气的治安管理中心走到门前的广场上，看到广场上那四五十个学生兵时却又犯起了愁。

他对前来交接的司令部代表——那个满脸粗硬胡髯、身材魁梧的高个子——说道：利昂将军，我可以不要这些学生兵吗？

利昂爱莫能助地对他摊开双手，答道：恐怕不行。我接到的命令是带他们来这里，然后指挥他们帮助你们搞定那些捣乱分子。

可是，张霖头疼地说道，他们都还是孩子，没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处理北方民族那些司机的寻恤滋事。

他本想说这些乳臭未干的孩子能不被那些彪悍野蛮的司机揍扁就阿弥陀佛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利昂的眉毛往上一扬，说道：你可以教他们。

可是……张霖忽然感受到利昂逼人的气场，下半句话被迫吞回了肚子里。

他无奈地说道：好吧，我接受，但我有一个条件。让他们在管理中心协助我远程处理各类事务。

说完，他解释道：这样不至于给我添乱。

其实他心里压根不是这么想的。司令部那些官老爷们可能是脑子生锈了，竟然做出这个使他烦恼的决定。

谁知利昂居然不领情，他说道：这样恐怕不行。根据我接到的命令，这些孩子要派到一线去。

什么？张霖的头瞬间大了一倍，他果断地摇头，说道：我不同意！

你不能不同意，利昂说道，这个命令是我申请的。

他忽然严肃起来，让终端把北方集团军司令部的任务书推给张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根据我收到的命令，从现在起这里暂时收归军管。作为我的助手，你得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