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你今年多大了？”

少女并没有去帮杨旭推棺门，而是问起了杨旭的年龄。

杨旭如实回答：“十四。”

少女半眯起眼睛盯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矮了一点的小乞丐。

她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更不喜欢多管闲事，正常情况下，像杨旭这种小乞丐，一辈子都不会和她产生任何联系。

或许是之前喝了那非常难喝的杂粮酒，也可能是少年刚才说话时候那认真的模样打动了她，少女突然动了些许恻隐之心，她想要提点一下这个衣着破烂的小乞丐。

十四岁，人生才刚刚开始，究竟有多无助才会想要在这样的年纪早早结束自己的生命。

“杨旭，你听好了，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选择自杀都是愚蠢的选择，在我看来，自杀无非就是懦夫用来逃避世界的借口。”

这是少女第一次直接称呼杨旭的名字，让杨旭有些受宠若惊，他瞪大了眼睛，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就没有什么人生目标么？”少女如水般的清澈眸子直视着杨旭，秀眉微蹙。

杨旭摇头。

自打能记事起，杨旭每天考虑的都是今天能讨到多少钱多少粮，明天能不能吃饱。关于人生目标，从来就没有想过也没工夫去想。

“你想成为什么，今后的你想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没事的时候多想想。”少女语气平淡地说道：“替自己定一个目标，然后倾尽一生为之努力。”

杨旭闭目沉思了片刻，而后睁开眼睛，凝视着少女，神情非常认真地说道：“如果你是在阻拦我自杀，请务必告诉我你的名字，就算现在的我还不配知道，但我杨旭愿意在这里对天起誓，我会努力活到足够配得上你名字那时候，在那之前，我绝不会自杀。”

“知道我名字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少女走到棺边，轻轻一跳，坐在棺盖上，然后侧头用眼睛将杨旭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说道：“所以说，小乞丐就是小乞丐，才认识多久，怎么着，这就对我一见钟情了？下面是不是就要说想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杨旭无言以对，眼睛有些发红，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面对别人的讥讽而感到自尊心受挫。

以往的时候，遭受再大的屈辱，听到比这更难听的讥讽，杨旭都觉得无所谓。

但此时此刻，对杨旭来说，和以往所有的时候都不一样。

明明是眼前这个像仙女一般的姑娘让自己去想个人生目标的，自己非常认真地说出人生目标，却得到了那样子的回应。

少女见杨旭似乎真被自己的言语伤到了，从棺盖跳下，走到杨旭身前伸出手，拍了一下杨旭的肩膀，笑着说：“和你开玩笑的，小乞丐，不要这么认真嘛。”

杨旭不说话，只是暗暗用鼻子深吸了口气，感受着从少女身上传来的体香。

以前的时候杨旭就经常听到老乞丐说，有钱人家的女人身上都是带着香味的，越有钱地位越高，身上的味道就越香。

杨旭问为什么，老乞丐告诉他，有钱人家的小姐少爷们，从小到大洗澡都是用花瓣加浴盐洗，更有钱的那些，还会往里面加上许多名贵药材。

老乞丐还说，很久以前在大陆上曾经出现过一个魔头，专门抓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们，食其肉饮其血。

杨旭此时已经完全沉浸在少女身上所散发出的香味里，闭上眼睛一脸的享受模样，心中暗暗想到，如果老乞丐说的那个魔头还在，像仙女这么香的有钱人家小姐，真的太危险了。

少女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从刚才自己走近之后，眼前这个小乞丐似乎就一直在用力的吸气，只稍微思考了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你这小乞丐真是越来越无礼。”少女身子往后轻跃，陡地退到了离杨旭三步开外的距离，蹙眉轻叱：“再让我见到你这好色丑态，我真的会一剑劈了你。”

杨旭睁开眼睛，满含深情地盯着少女，开口道：“仙女，我下定决心了，你，就是我杨旭的人生目标。”

少女嘴角微微上扬，嗤笑出声，“不会是想娶我吧？拿我当你的人生目标，你这理想也太远大了点，不过嘛，就算明知道不会成功，我还是很期待你这小乞丐会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到什么地步。”

杨旭正要说话，地宫入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异动。

“有人来了！”少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右手摸上了剑柄。

一根灰色的绳子从入口斜道滑到了地宫里，随后有个瓮声瓮气地男声从入口传来，“小姐，安全了。”

“是我家护卫。”少女似松了口气，微笑着对杨旭挥了挥手，说道：“再见咯小乞丐，我走后可别再想着自杀了，记住你给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标。”

说完话，少女转身朝着地宫斜道走去，嫩白双手抓住了绳子一端，另一端在护卫手上。

待到确认了自家小姐已经抓住了绳子，身上还沾染着鲜血的护卫从入口处直接将少女拉出了地宫。

而这过程中，杨旭没说一句话，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他只是傻傻地伫立在原地，望着地宫斜道。

这辈子相处时间最长的姑娘，就这样要离开了，而且毫无疑问的是，自己和那个仙子般的姑娘之间，身份差距绝对犹如天地之别。

以前，杨旭以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觉得那人声音很好听，给的糖葫芦很好吃，经常会怀念她的声音和糖葫芦的味道。

现在他知道自己完全错了。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算才相处很短的时间，当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时，自己突然会有想哭的冲动。

那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怅然若失感，更伴随着深深地无力感。

啪！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杨旭回过了神，发现有块红色的牌子自斜道滑落在地，快步走去将牌子拾起之后，上方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小乞丐，记住我和你说过的那些话，这块腰牌你藏好，等哪天你觉得自己够资格了，去周国，通过它就能找到我。不过，我可不希望再见到你时你还是乞丐，我也没兴趣见个乞丐。”

杨旭抬起头喊道：“放心，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也希望，你不要忘了我这个小乞丐。”

“说不定会忘了你，到时候可别怨我啊，毕竟你浑身上下除了穿的破烂，长的嘛，还算有一点点的秀气，其他也没什么能让本小姐印象深刻的地方。”

这是少女第一次在和杨旭说话的时候自称‘本小姐’，除此之外，他更是听到自己心中的仙女说自己长的秀气，使得杨旭一阵气血上涌，因为过于兴奋，两边耳根此时已经变得火烧般红。

少女犹如黄莺出谷般的悦耳声音这时又从斜上方传来，“对了，小乞丐杨旭，别回江陵城了，马上这里会变得非常危险，这下真的再见了，走喽。”

杨旭闻声抬起了头，双手还在不停地揉搓着少女给的腰牌。

许久之后，杨旭深吸了口气大声喊道：“再见了，小仙女。”

少女早已经在护卫的保护下走出很远，根本没能听见杨旭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