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
作者:浅本 | 分类:都市 | 字数:14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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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选择
被季珏横插一脚, 吉时已过, 族谱到底是没上成。
燕亲王父子俩都不太看重这些, 然考虑到世族规矩森严,礼部与季氏族内也有不同声音,季英不想在这大好日子里触霉头, 只能惋惜地将此事暂时搁下,着人回头另拟吉时,再行上谱。
事实上,直到这场跌宕起伏的昏礼全部结束, 许多人都还浑浑噩噩地回不过神, 尤其是季英, 还沉浸在尹崇和越贞那番惊天动地的解释里, 连望向自家儿子的眼神都颇为复杂。
这礼……算成了吧?今夜杨缱是该歇在王府呢,还是干脆要带景西回杨家?真带回去了,他拦是不拦?
他的宝贝儿子,算是把人娶回来了, 还是把自己“嫁”出去了?
季英觉得, 自己这脑袋里大约是装了一团浆糊。
好在这些并轮不到他操心, 杨缱已经主动给出了答案——她面色如常地跟着景西回秋水苑了。
这一刻, 燕亲王府上上下下, 对他们这位郡王妃的好感嗖地窜到了顶点!
……好人啊!太给我们郡王面子了!
————
秋水苑里, 杨缱制止了想为自己更衣的白露, 屏退四下, 有些忐忑地望着眼前异常平静的青年。
自季珏带着圣旨半途出现起, 季景西便没再开口说过话,之后一直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杨缱拿不准他在想什么,只觉此时此刻的季景西瞧着有些渗人。
拜季珏所赐,这场喜事到了现在,好像没剩下多少喜悦了。
好一会,结束了沉思的季景西抬起头,浅笑着看向不远处的女子,“怎么了?”
杨缱张了张口,不知怎么说。
“累不累?”景西起身,若无其事地望向门外,“怎么还坐着?应该已经备好了水,让白露进来帮你?”
“你呢?”杨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季景西挑挑眉,玩笑似的答,“你帮我?”
“……”
“你先别动。”眼看季景西真要把人唤进来,杨缱连忙制止他。
青年有些诧异,但还是好整以暇地等她的下文。
杨缱耳尖有些发热,却仍壮着胆子打量他,“……我一整天都没机会仔细看,嗯……这身特别称你。”
季景西微微一愣。
他回过神,深深看了眼面前人,也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就这么笑了一声,如天光乍破,眼底的阴郁忽然烟消云散。
“行。”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到杨缱面前,展示般摊着双手,“给你转个圈?”
杨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先前压抑的气氛在这一刻冰消瓦解,季景西走上前,捧起她的脸亲了亲眉心,后又拉开些距离仔细端详片刻,一双桃花眸里浸满了笑意,“仙人如画落凡尘,得见此人间绝色,无憾矣。”
杨缱红着脸,却没推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弯弯如月,“所以,还要先礼尚往来互夸一番?此也是礼中一环?还是你秋水苑的规矩?”
季景西朗声大笑。
他一把抱过眼前人,转了个圈把人安放在自己怀里,从背后拥过来,“杨家宗祠,嗯?”
“……我也是进行到半途才意识到族里的打算。”杨缱转过身,藕臂环上他的脖颈,讨好地亲了亲他的嘴角,“没事前同你商量,不要怪父亲他们,好不好?”
近距离地接受来自心上人的撒娇打击,临安郡王哪还记得自己想说什么,怕是被幸福感击昏了头,“岂敢,季珩之幸也。”
杨缱又忍不住笑。
“不过,”季景西蹙眉,“本王真的嫁了?”
怀里人明显一滞。
青年不在意地说着,“也行吧,嫁啊娶的,无所谓,是你就行。只是不知这称谓上有没有什么讲究……”
杨缱沉默片刻,补救似的扑上来,脆生生唤,“夫君!”
临安郡王彻底圆满了。
他笑得一股子得逞之意,将人抱起往床榻上倒,不忘脚尖勾落帷幔,不等杨缱反应过来便倾身吻了下去。
“……等!”少女惊,“还没拆头面……”
“我帮你拆。”
“沐、沐浴……”
“嘘。”
……
昏昏沉沉一觉醒来,周遭仍拢在昏暗之中,杨缱窝在一团熟悉的洛神香中,半晌才找到今夕何夕。
她探着手去寻身边人,揽到了一片温凉。季景西醒着,她刚动便回过神,在她发顶落下轻轻一吻,接着大手虚虚地搭过来,为她遮了眼皮上的亮光,低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还早,再睡一会,乖。”
“景西……”她浑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索性用气声唤他。
“我在。”身边人侧身将她拢进怀里,“睡吧。”
少女于是顺从地闭上眼。
浅浅地睡了个回笼觉,再醒来时,天色已明。
季景西哪也没去,懒洋洋地半靠在床头,见她醒来,手臂一捞把人捞上来。杨缱顺势枕着他的肩醒神,“几时了?”
“卯时吧。不睡了?”季景西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指,眼神定在她指腹上几欲消失的牙印上,想不起来自己为何要咬这里……
第230章 选择
“嗯。”杨缱渐渐清醒,仰起头看他,“你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不太睡得着。”季景西低头,含笑地亲了亲她微蹙的眉心,“成亲第一日,王妃这便要开始训人了?”
杨缱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闭着眼回想今日要做的事:辰时前去给燕亲王请安,之后进宫拜见完皇上、太后,然后去太庙与景西祭祖……
“今日不去太庙。”身边人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名册还未上皇家玉牒,上了再去不迟。”
“那还进宫吗?”杨缱问。
季景西懒洋洋地应,“皇祖母还是要拜见的。”
“皇上那边?”
青年神色淡淡,“他不配。”
……所以,原本是打算去的?
杨缱想了想,凑上去亲他的下巴,“还在生气?”
“不气。”季景西面色微缓,“只是在考虑杀几个。”
“……”
他确实从昨日就憋着一股子杀意,只是顾忌着她才没扫兴,如今听他平静地说出来,杨缱反倒松了口气。
她道,“昨天,季珏……”
“嘘——”季景西低头将她的话吻了回去,“不准提别人。”
……杨缱不得不又睡了一觉。
辰时,两人去给燕亲王请安。
老王爷一晚上没睡踏实,眼底有着淡淡郁气,然见到两人还是忍不住展露笑颜。
他对杨缱颇有愧疚,毕竟是因为自家人的干涉导致昏礼并不圆满,若非杨家人的先见之明,儿媳妇兴许就要变侄媳妇,是以从头到尾都对她慈爱有加,连送出去的见面礼都极为珍贵,怕不是差点掏空了王府库房。
杨缱受宠若惊,但见季景西面不改色,便也跟着淡定了。
拜见过长辈,又陪季英吃了早膳,杨缱这才见到冯侧妃、季琳和季静怡。
作为季景西的青梅竹马,杨缱对燕亲王府里的情况烂熟于心,自然也知晓自家夫君与冯侧妃之间不对付,是以并未表现出多亲近,只循着礼做好自己该做的。
冯侧妃入王府十几年,始终不能被扶正,年节时还被季英送回了娘家,以至于很长时间都沦为盛京城的笑柄,心中说不恨是假的。她本是打算好了要对杨缱摆摆长辈谱子,谁知经昨天一遭,明白了这位郡王妃有多金贵后,那点小心思也被摁了下去。
论品级,论身份,两人其实不差什么,当着季景西的面,冯侧妃也不敢让杨缱对她行什么主母礼,这场见面,双方都默契地维持着微妙的距离。杨缱给季静怡的见面礼也中规中矩,也就是对着季琳,她面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
季景西不耐烦这些繁琐的礼节,却仍耐着性子等她。
之后便是去拜见太后。因着不用去太庙,两人从宫里出来后便直接回了秋水苑。
今年夏天来的早,六月刚出头盛京便炎热不已,这一日又是艳阳高照,杨缱比季景西更苦夏一些,加上昨夜的折腾,这会整个人有些提不起精神。秋水苑占了个水字,乃整个王府夏天最凉快清静的地方,季景西内伤未愈,是以身上凉凉的,杨缱靠着他没一会便睡了过去。
季景西则慢吞吞地翻看着手中那份来自宫中的密信。
白露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一幕,欲言又止。
“何事?”季景西低声问。
白露松了口气,连忙压着嗓子回道,“袁世子、越世子、孟少主、柳大人几位来了,正在外候着,许是有要事。”
“不见。”季景西想都不想回绝。
话音刚落,肩上一松,却是杨缱听到动静醒了,“去吧,我不睡了。”
季景西不舍地看了眼空落落的肩头,满脸的不高兴,“七品官员成亲都还有五日假呢,本王从二品宗正司正卿,要休十日!”
真休十日你就凉透了你!杨缱无奈,“我去小厨房给你做个汤,待会给你送过去?”
青年顿时眉开眼笑。
到了正厅,袁铮、柳东彦、孟斐然、越贞、越充五人纷纷向两人问安。季景西一脸被打扰的不快,凉飕飕问,“何事?”
其他四人纷纷看向小孟,后者硬着头皮上前,“王爷您昨日去承乾宫时,是不是跟皇上说了什么?”
季景西回想了一下,“嗯。”
“怪不得……”孟斐然猜测得到证实,“皇上清醒了。今早太医院那边已有数位太医断言,除了还不能下床,皇上看起来眼神清明,言语清晰,想来该是受了什么刺激,以毒攻毒,这才恰好令其恢复了神志。”
这可是顶顶要紧的大事,是以孟斐然一接到消息便坐不住了,急匆匆通知了其他人赶来王府。
厅中所有人齐齐看向季景西,心想,能把病糊涂的人气清醒也是了不起,得多大刺激啊。
燕亲王季英之所以能监国至今,也是托了皇帝神志不清的福,眼下既然魏帝清醒了,想来朝中势必要有一番震荡,而首当其冲的必然是燕亲王府这对父子俩。别的不说,监国怕是监不下去了吧。
众人都在等季景西的反应,结果等来等去,却只听他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竟是一点不惊讶。
第230章 选择
“他不是昨日就清醒了?”季景西懒洋洋地解释,“否则季珏的那道圣旨怎么来的?”
季英监国,季珏就是胆大包天也不敢在他眼皮底下捏造圣旨,除非有人撑腰。
撑腰之人是谁,不言而喻。
“不打紧么?”孟斐然眉头紧皱,“需不需要我……”
“无妨。”季景西漫不经心,“无非是父王不再监国罢了。如此也好,我本就有劝父王辞去监国一职的打算,那老东西不醒,我也会想法子推其他人上去,总不能什么事都父王一人扛。”
他已然同杨缱成亲,最大的目的已达到,这时候季英急流勇退,反倒有利于接下来的行事。
来时以为天都要塌了,被他这么个无所谓的态度一搅和,连孟斐然都开始觉得皇上清醒也没多可怕。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俱都找回了几分冷静。
不多时,杨缱率先端着盘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串同样端着汤的侍女。
厅内议事的声音停止,孟斐然几人口中唤着“王妃”,纷纷起身行礼。
杨缱笑着与几人见了礼,招呼侍女将冰过的乌梅汤分放在几案前,自己则亲自将手中的汤递给季景西。
“天气炎热,喝些汤醒醒神。”她冲袁铮几人道,“梅子是兄长差人从江南运过来的,正是新鲜可口,走时都带些回去。我记得老将军和孟爷爷都颇为苦夏,吃这些正好。”
“好。”袁铮最先应声,他可不同杨缱客气,毕竟能让杨绪尘看上眼的东西都不差,“家父这两日正好想吃些生津开胃的。”
越贞、越充、柳东彦也跟着道谢。
孟斐然则饶有兴致地看季景西,“王爷怎么不喝?”
季景西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手中比旁人都大的碗,凉凉睨他一眼,不说话。
“咦,王爷的是热汤?”柳东彦闻言看过来,发现季景西的汤正嗖嗖冒着热气,随着热气的发散,汤的味道也逐渐弥漫开来,“怎么还有股药味?”
季景西杀气腾腾地瞪他一眼。
他手里的哪是什么消暑解热的乌梅汁,明明是一大碗黑漆麻乌的药汤!
“为何本王的是药?”季景西指着对面五人,“他们凭什么能喝乌梅汤?我也要喝乌梅汤!”
“你畏凉,喝药就行,我亲自煎的呢,快趁热喝。”她可擅长煎药了呢!
“不喝。”临安郡王妄图据理力争,“本王身体好的很。”
“伤口愈合,不代表内伤痊愈。”杨缱同他讲理,“温喻说你伤在心肺,要想尽快恢复如常,最好静养一个月。我怕你闹,这才同他和斐然商量了药方,换成每日一副药,免得你闲不住又多受苦。”
季景西气笑了,“合着还得对您感恩戴德呗?”
“是啊。”
“……”
两人面无表情地对峙着,片刻后,季景西认输,“辛苦夫人……”
“不用谢。”杨缱笑,“喝吧。”
默默看着这一幕的其他人:突然有点饱。
眼看向来怼天怼地的临安郡王乖乖喝下汤药,围观群众纷纷发出了“一物降一物”的感慨。目送杨缱端了空碗出去,袁铮眼底满是兴味,“这么多年过去,景西最制不住的果然还是阿离,栽得可谓服服帖帖。”
孟斐然也抚掌,“王爷嫁的好啊。”
其他人比不得这两位与景西交情深,不敢打趣,却也忍不住拿眼睛瞥他。
后者忍无可忍,重重放下漱口的杯盏,“这么想喝,本王赏你们一碗?”
周围顿时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季景西继续冷笑,“昨儿热闹看得可够?”
昨日季珏一道圣旨,落了燕亲王府面子不说,也让所有人心里不痛快。尽管季珏最终没能得逞,但谁都看得出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在这件事上,他已然疯魔了。
可季珏真的如他表露出的那般对杨缱爱之刻骨么?不一定。
他所执着的,从来不是杨缱这个人,而是她背后的弘农杨氏,是季景西的求而不得,是自己在这场争斗里的大获全胜。
季景西并不怕季珏。
事后回想起来,他甚至略带后怕地庆幸季珏疯得如此执着。但凡季珏再狠一点,疯到同归于尽的地步,那道圣旨里,杨缱就不是什么楚王妃,而是宫妃了。
至于季景西,这会怕是已经举旗造反,窃国篡位了。
他后怕了整整一晚,思考了无数可能性,生生压着沸腾的杀意不发,对杨缱说睡了两三个时辰,实则眼都没阖上过哪怕一刻,就怕自己闭了眼,身边人便消失不见。
他真的只想安安稳稳地守着杨缱,企盼有朝一日能一夜无梦地睡个好觉而已,却总有人想方设法地令他不得安生。
那就索性划下道来,看谁先弄死谁吧。
有条不紊地将接下来要做的事交代完,季景西说得有些口干,随手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入口的那一刻忽然发现里面并不是想象中的清茶,而是某种甘甜爽口的甜水——这显然是杨缱离开前特意为他留下的,恰到好处地解了他满口的苦。
第230章 选择
季景西眉眼一松,多了几分笑意。
哎,成亲真好。
“少贤。”他唤住准备离开的柳东彦。
看出他有意交代什么,其他人默契地先走一步,将空间留给两人。
只听季景西吩咐道:“你待会去一趟柳妃那,接个人出来,找个地方安置好。”
“请王爷示下。”柳东彦一头雾水。
“是李多宝李公公。”他抛出了个意外的名字,“李公公是父王的人,已然暴|露,皇伯父既然清醒了,必然会第一时间处置他。我让他出了事便去寻柳妃,你姑姑答应暂时庇护他一二。”
柳东彦面色一肃,“王爷放心,臣稍后便进宫一趟。”
季景西颔首。
他打量着面前的青年,顿了顿,闲聊似的问道,“东锦近来可好?在承州可还适应?”
“舍弟一切安好,”提到外放承州做县令的弟弟,柳东彦面上多了几分感激,“还要多谢王爷提前为他打点,得以让他在颖化迅速站住脚跟。”
季景西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应该的,毕竟是本王为你精挑细选的地方。”
柳东彦意外地抬头,继而不知想到什么,表情逐渐僵化。他张了张口,“王爷……”
“你与宁嫔的事,本王一直没插手。”季景西打断他,“你我名为主从,实则亲如兄弟,能力之内,我总归会先为你考虑。柳东锦是个人才,于我看来却仍不如你。承州,你比他更适合。可惜你不愿离京。”
他将斟好的茶亲手放在柳东彦面前,“如今本王再问你一次,你可愿外放?无须多长时日,一年,一年后我必让你回京。”
柳东彦在他说出“宁嫔”二字的时候,整个人已然慌到了极点,之后季景西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变成了锋利的刀,将他悬在头顶的那根弦割得支离破碎、鲜血横流。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王爷,我……”
季景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清冷无波。
柳东彦手心里满是湿汗,他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半晌才低下头,哑声道,“是彦辜负王爷厚望,还请王爷恕罪。”
“所以,”季景西道,“还是不愿?”
柳东彦没有答话,只重重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令人窒息的安静悄然弥漫着,季景西沉默半晌,又道,“你姑姑入宫多年,最懂得明哲保身,有本王在,亦会护她一二,她很安全,你可以放心。宁嫔有她父兄照看,太后与温子青亦会关照她,她也很安全。如此,你仍不放心么?”
地上跪着的青年依然沉默不语,无声而执拗地诉说着答案。
季景西几乎气笑了,“柳东彦,你可真是好样的。”
“是彦一腔情愿,与旁人无关。”柳东彦哑着嗓开口,“还请王爷看在臣有几分用处的份上,让臣留在您近前……”
话音未落,季景西已是忍无可忍地一茶盏摔了过去,“柳东彦,你还要不要前程了?!”
他少有地动了气,在屋中来回踱步,最后停在青年面前,“本王身边有袁霆音,有孟之章,有越家兄弟,甚至还有信国公府,多一个你少一个你,重要吗?还是说一个宗正司就满足你了?你为何不用你的猪脑子想想,宁嫔为何至今不给你一句准话?倘若她真愿意跟着你,凭越家之能,还不够她脱身吗?”
“不是的!”柳东彦猛地抬起头,“她不是那样的人,她不看重这些,她只是怕连累家族,怕有悖伦常。”
“那如果本王非要你走呢?”
青年蓦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
季景西看着面前一无所知的柳东彦,沉默片刻,到底是卸了怒气,“今早接到的消息,宁嫔有孕,皇上欲晋她为贵妃。圣旨没下,应该是在等礼部拟封号。”
越妍应该是在皇帝病倒前最后一次侍寝后怀上的子嗣,因着皇帝突然重病,宫中一片大乱,她年纪又小,并未在意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这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待被查出怀有身孕时,已近两个月了。
孟斐然只顾着关心皇帝清醒的大事,压根没注意其他的医案,这才错过了第一时间告知他们的机会,反倒是季景西,天还没亮便接到了来自柳妃的密信。
柳妃于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才至四妃之一,越妍入宫不足一年,却即将成为皇后之下第一人,饶是季景西看到这样的结果也难免唏嘘。
魏帝神志清醒后,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收回季英的监国之权。然而他自己仍在重病之中,必须卧床,精力不足以支撑他主持国事,因此必然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
监国之权何等重要,眼下东宫之位悬空,谁都想争上一争,可魏帝哪个儿子都不放心,他怕野心勃勃的狼崽子趁他重病之际做掉他这个碍事者,继而登位。
以他的多疑,他绝不敢再设监国。
那就只有将国事交给五位宰辅。
杨霖、陆鸿、苏怀远各有立场,不在考虑之列;新上任的徐翰与越进,徐翰是个谁都敢怼的愣头青,可以冲锋陷阵却不能固守中军,且与六皇子的仇怨未结,两人明里暗里互掐得厉害,排除。
只剩下越进。
刚好明面上越进谁都不靠,于百官眼中是朵遗世独立的雪莲花,又这么巧地,越妍有孕,魏帝不趁机拉拢越家,还能拉拢谁呢。
柳东彦终于回过了神。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季景西的良苦用心,之所以突然让他离京,不是他口中所谓的“多余”,而仅是想护他,想按下越妍的消息不让他知道,想保留他最后一分尊严,或者说,念想。
……越妍怀了身孕。
“王爷,”柳东彦过了许久才出声,他双目通红,声音干裂得仿佛钝刀锯木,“是不是我留在京里,让姑姑也感到为难了?”
季景西不想看他此刻的模样,只平静地答,“你姑姑疼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在意这些。她比你豁达,也比你看得清楚。越妍能上位,靠的是越家,你姑姑也明白,无论是她身后的柳家,还是越妍身后的越家,都是在为我做事,内斗毫无必要。她只是求我把你外放出京,怕你受不住罢了。”
这是她与季景西的交易,她冒险保下李多宝,季景西送柳东彦出京。
她不忍自己最疼爱的侄儿再伤心。
“留在这里想想吧。”季景西起身,“想好了告诉本王。你我兄弟一场,无论你作何决定,我自会站在你背后。”
“可是王爷,”柳东彦不由跟着起身,大概是刺激过了头,他反而回了几分理智,“京中局势已至关键,这种时候您做任何事都是在冒险,不能因为我……”
季景西一把按住他的肩,“管好你自己就好,本王才不会输。”
他还想再说什么,对方却已不耐烦地丢下一句“别打扰本王陪媳妇”,之后转身就走。
走到一半,他忽然又停下,柳东彦眼底蓦地重燃希望,正要开口,却见季景西警告地指着几案上的甜汤道,“那是本王的,敢喝一口你就死定了。”
说完,再不留恋,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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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景西:陪媳妇去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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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情人节就写完前半章打算应景地发一下的,睡过头忘了。
索性写完后一段,一起发。
估摸着小王爷和阿离也不在意过情人节,毕竟成了亲,每天都是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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