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纪举人半天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阴影里的黑影再次开口问道：“如果侯大苟再生，你还会如当年一样举族参加大藤军吗？”

烛光里黑影的问话让纪举人内心深处想起许多年前的往事来。

那是天顺八年的十一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时节。

在与官军的战斗中，原大藤军的主帅蓝受贰意外战死，瑶民势力中兵威最大的侯大苟乘势而起夺取了大藤军的主帅之职。

侯大苟在整合好整个大藤峡内的所有瑶人军力之后，打出为蓝受贰蓝帅报仇的旗号，在内应的接应下于，于天顺八年十一月十七日夜袭悟州府，并杀害了正在梧州府府衙内商讨平叛的大明御史大夫、土司军官、监军太监等多人，并在梧州城内烧杀抢掠，严重的打击了正在平叛的广西明军。

而且当时由于在位的天顺皇帝重病，大明中枢正处于一片改朝换代的紧张当中，因而对于侯大苟的叛乱一时无暇它故，这让整个广西的明军一时间陷入被动。

具有枭雄姿态的侯大苟乘着明军无所作为，将大藤军分兵数路，一口气夺取了大明西南的十数座州府，兵峰直达湖南南部，广东中部，甚至大藤军的水军沿着海路北上攻击福建沿海。而纪举人所在的纪家寨就是在这一时期被侯大苟给强行并入大藤军的。

当时侯大苟的嚣张正是应了那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但凡侯大苟的大藤军所过之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侯大苟的大藤军已经不在是因为自身受到官府的欺压而作乱的普通瑶民，反而成了枭雄手中争霸天下的工具，成了普通民众稳定生活的破坏者，一时间大藤军受到各地民众的自发性抵抗，侯大苟的扩张之路也最终陷入劲甁。

侯大苟的肆意攻伐终于迎来大明朝庭的重视，初继大位的成化皇帝，急令督察院都御史韩雍，合广西广东湖南三省之兵，共计一十六万明军反攻以侯大苟为首的大藤军。失去民心的大藤军仅仅在两月之后，便被明军压制在广西西南的大藤峡内，再次重新回到他们最先发迹的地方，而巅峰时候拥兵近十万的大藤军也仅剩下六七千人。

侯大苟不甘心失败，重金收买十多位当地秀才想要诱明军进入大藤峡在行伏击，可惜被官军看破，将计就计一举彻底打败大藤军，当场生俘侯大苟等七百八多人，至于暗藏在大藤峡内的众多瑶民老弱也大多被官军俘获，仅有少数民众逃出了官军的追捕。

纪举人就是当时逃出生天的瑶民之一，不过，纪举人虽然逃出了官军的追捕，但是纪举人的家人大多死在这一次的战乱之中。仅剩当时才刚满七岁的幼弟，可是也在大藤峡主寨被官军击破的时候被官军所抓获。

纪举人回忆完往事后，抬起头来坚定的说道：“如果往事可以从来，我不但自己不会在加入大藤军，还会劝纪老寨主也不要带整个寨子加入侯大苟的叛军！”

“好！”

烛光中的黑影显然很满意纪举人的回答，然后慢慢的转到纪举人得身前。

“你一一？”

纪举人看到来人走到自己的正面，不禁有一些惊疑不定。借着昏暗的烛光，纪举人看到来人有一副似曾相识的面庞。

纪举人望着对方跟自己有八分相似的面庞狐疑的问道：“你是？”

“我是汪直！”

“汪直？”听到对方的回答，纪举人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相信，汪直就是纪举人当年被官军抓走的幼弟的名字，纪举人不敢相信的反问道：“你不是被官军抓走了吗？”

“没错。”

汪直多年来在皇宫大内养成了惜字如金的性格，面对纪举人的问话仅仅用两个字来作答。

纪举人在听到汪直肯定的回答后，一瞬间激动起来。当年他逃出官军的追捕之后，辗转回到梧州城内，假装游学在外的纪碾在梧州城内安定了下来。后来他暗中打探过在大藤峡被俘的大藤军俘虏，却听说大多被流放去西康的不毛之地前去戊边，纪举人在考中秀才功名之后，曾借游学的名义前去寻找，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幼弟。

现在突然听到眼前这个容貌跟自己有八分相似的中年人突然说他叫汪直，怎能不让纪举人激动万分。

纪举人猛然站起来想要抓住汪直的双臂仔细看一看，却被汪直向后一闪躲了开去。

纪举人见汪直躲开，不由的感到有一些悲伤，都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当初做的不好，才导致幼弟被官军捉走。这么多年没有见到幼弟，幼弟已经和自己有一些生分了。

纪举人见汪直躲开自己的拥抱便没有再次前去拥抱，以免的两人全都尴尬。不过虽然对方躲开了自己的拥抱，但是纪举人看着对方那张跟自己极度相似的脸庞，已经确信对方就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幼弟汪直，于是纪举人不由的开口问道：

“四弟，这些年你到哪里了去了？为兄曾找了你十多年，可是一直都没有你的音讯，还以为你早已不在了……”

汪直听着汪横（纪举人）一个人在哪里叨叨不停的叙说着这些年来的往事，内心也泛起少许涟漪，不过汪直毕竟是多年引领西厂和净军的宫中大佬，早已养成了喜怒不及于色的习惯。

汪直这一次突然南下平乐府，是受了弘治皇帝的指派，暗中迎接朱佑樘遗落乡间的母系亲属。

但是在汪直在抵达平乐府之后，却发现离平乐府不远的贺县发生了叛乱。于是，习惯于打探消息的汪直在发现弘治皇帝陛下要找的人在贺县之后，立马发动当年西厂在平乐府内潜藏的暗谍，打探贺县方面的消息。

结果却让汪直意外的发现在贺县发动叛乱的汪家，竟然是当年叱诧整个广西的大藤军余孽侯大苟的二弟侯小苟跟三弟侯三苟！而贺县汪家的汪大通就是当年大藤军内的二当家侯小苟！

这一发现，令汪直大感兴趣。

按说，汪直当年也属于大藤军一脉，但是汪直却对当年的大藤军没有一丝好感，当年要不是大藤军兵围了同属瑶人的纪家寨，纪家寨根本就不会加入大藤军，因而也就不会有后来随同大藤军一起身死族灭的结局。可以说，汪直虽然也属于大藤军一脉但是跟同属大藤军的候家反而有着血海深仇。

正当汪直准备利用自己手中的力量给盘踞贺县的汪家当头一击的时候，贺县却被张延龄带领的官军一举歼灭。听到官军收复贺县消息，汪直只好转换命令，让暗藏的西厂密谍想办法除掉汪家得余孽。但是在暗杀汪家余孽的过程中，一个并不让汪直看在眼里的纪举人出现在汪直的视线当中。

“大藤军小军师”、“汪横”、“纪举人”、“蒙童学馆的馆长”等字眼一一出现在汪直的情报中。

当汪直确认过情报的真实性之后，得知如今在平乐府内小有声誉的纪举人就是自己的亲生大哥一一汪横！

虽然汪直确定了纪举人的身份，但是汪直并不准备前去相认。汪直如今的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已经卷入皇权与仕权得斗争中，稍有不慎就可有能会落个身死族灭。

但是随着西厂密谍的进一步打探，汪直发现大哥汪横深陷鼓动壮瑶两族动乱中，而且由于在汪家被侯小苟认出其真实身份，导致产生随时都有被抓捕判刑的可能性，因而汪直才决定前来跟自己的兄长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