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苏寒大吼道。

玄清抬了抬眼皮，看着第一次忤逆自己，却这般毫不犹豫的苏寒，竟然是为了一只女鬼。

“徒儿，你可知自己在对谁说话？”玄清的声音没有起伏，但话语中蕴含的不悦已表现出来。

“玄清道长，您可能搞错了，我早已不是你徒弟，她是我的魂使，您无权处罚，请你放开她！”苏寒语气亦是冷了下来，抓着玄清手臂上的手掌，并没有松开。

姬淑灵两手抓着玄清的手臂，昂起脑袋看向苏寒。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玄清一把将姬淑灵扔了出去，随后看着苏寒说道：“人鬼殊途，你可还记得我道家组训？你可还记得为师是怎么教你的？”

看到姬淑灵脱困，苏寒心里稍稍放松，随后沉声道：“正邪对立，搏斗终身。”

“你既还记得，为何还总与这些不三不四的怨鬼纠缠在一块？”玄清斥责道：“当初师尊将你逐出师门，并未经过为师同意，只要我没点头，你就还是我上清派的大弟子，为师将来的接班人，跟我回去吧，跟你师公认个错，你破身的事情，也可以想想别的办法补全。”

“认错？”苏寒冷笑着反问道：“认哪门子错？我何错之有？”

“小师妹死的那般凄惨，一百多个畜生啊，一百多个！”想起小师妹的遭遇，苏寒的情绪顿时不受控制，红着眼睛大吼道：“换成你，你受得了吗？！”

“难道她想变成怨灵去杀人吗？”

“这一切是她自己的选择吗？她从始至终有的选吗？”

“你作为她的师父，非但不帮她报仇，反而处决了她，只为了什么狗屁公理公理，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公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自古王朝罔替，几千年来哪朝哪代没有这一条？结果到了上清派这里，竟然没了，那群畜生害死小师妹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些人出来维护公理维护正义？！”

声声控诉，一腔不满与怨愤在此刻爆发，苏寒满眼泪水，冷声道：“你没有说话的资格！你给我走！”

“逆徒！”玄清抬手要打，却发现自己确实难以强硬，桃儿那件事情上，自己身不由己，但也确实对不住桃儿，苏寒对自己有怨气，情理之中。

“她报仇没错，但她那时已经不是人了，鬼杀人和人杀人能一样吗？”玄清道：“上清派乃道门正统，自家里却出了个这样怨念滔天杀了一百多个人的怨灵，为师身为掌教，为师有的选吗？”

“所以你就亲手用灭魂钉消灭了她。”苏寒冷笑道：“你可真是个好师父！”

“为师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跟不跟我回山？”

“不回。”回答他的，是苏寒简洁的回答。

“既如此……”玄清叹了口气，做出最后的尝试，“也罢。为师想知道，你是不是一定要与鬼为伍？”

“白不一定是全是对的，黑也不一定全是错的。鬼虽属阴，但不都是恶鬼，人虽属阳，但也不都是好人。我与正义为伍，与天理站边，绝不是单单和哪个人，或哪股势力为伍，我心中坚持，即是我的道心，道心一致，皆我手足。”

“与正义为伍，与天理站边。”玄清呢喃着这句话，似是找到了不再次亲手弑徒的理由，大笑道：“好，好！如此甚好！”

“只是那只女鬼，性情不好，她在你身边，迟早会把你带歪的，不如就让为师带回去调教一番，做上清派的护院灵职，你意如何？”此前二者的谈话已尽数听在耳中，虽然今日终于得知徒弟的道心纯正，但身边放着这样一个魂使，他始终觉得不妥。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烂好人，也从未想过做那一言一行皆一丝不苟的正派人士，那种人生，太累了。”苏寒道：“佛门道济罗汉喝酒吃肉，世人不也称他为活佛。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要道心坚定，一切都只是修行手段。”

“上清祖师三条祖训，无为，不争，遁世。听上去很是消极，实则不然，无为本意是不妄为，不争是要争，争到手就不用再争，遁世意指投身尘世，增长阅历，积攒修为，提升心境，破开红尘，升天道而遁世。”

“不曾入世，何来遁世？不曾争过，何来不争？”

“师公把我逐出师门，想来也是不想让大门大派的规矩束缚住我的想法，让我投身红尘历练。若是我轻易便被这红尘所困无法自拔，那便是我道心不坚。若我道心不坚，即使跟你回了山，也不会变好。”

“淑灵是我修行路上不可或缺的伙伴，你不能带走她。”

苏寒一口气将自己的见解和想法全部说了出来，以往在师父座下聆听教诲，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但苦于道行浅，诸般见解也没处可说，索性今时师徒名分已尽，一股脑儿说出来得个宽松。

玄清听完，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灵魂，整个人豁然明亮，久久无言，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苏寒方才的那一段话。

“不知玄清掌教有何指教？”半晌没听见动静，苏寒看向玄清，只见后者一脸愕然的看着自己。

“掌教？”

“为师还有要事处理，下次再来看你。”

话未说完，玄清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天边掠去，很快便消失在视线里。

苏寒看着玄清离去的方向，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忽然想起被丢出去的姬淑灵，寻着方向急忙找了过去。

追了几十里路，终于看到了姬淑灵的身影。

她被摔在一个山沟沟里，动弹不得，路边的野狗冲着她狂吠，不时上前扯一下，见她始终没有反应，便大胆地开始撕咬她。

苏寒欺身上前，一脚踢飞了一只正在撕咬姬淑灵的野狗，随后又一掌劈死了朝自己扑过来的一只，其余野狗见状纷纷四散而去。

苏寒抱起姬淑灵，身后九道剑符纵横，眨眼间尸横遍野。

先是遭到道门头子看似随手一丢，然后又被山间野狗撕咬，姬淑灵的魂体暗淡到了极点，此时的她无比虚弱，口不能言，只有两只漂亮的大眼睛能够转动。

她看了眼那在空中飞掠，肆意掠夺生命的剑符，又看向面前面无表情缓步而行的苏寒，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半个时辰后，二人回到了客栈。

此时刚过子时（11点）。

照顾姬淑灵睡下，苏寒转身下楼。

“店家，这里哪有乱葬岗？”

店家歪着头想了想，朝东边指去，“向东二十里，那有一处乱葬岗。”

“多谢告知！”

“小伙子，这大半夜的，你问乱葬岗干……”店家话没说完，发现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苏寒冒着黑夜行至乱葬岗，看着那低矮的坟茔，四处散落的墓碑，以及那枯树上吱呀乱叫的野鸦，脚掌轻踏地面，一道金色的阵法从他的脚底蔓延开来，瞬时将整个乱葬岗囊括了进去。

“此处野鬼给我听好！”

“不要反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