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不惑慢慢睁开眼。

这里又是一片黑暗。

“什么情况？”祖不惑揉了揉脑袋，却发出了一阵金属晃动的声音。

他有些懵，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他没有感受到手心和脑袋触碰的感觉，甚至连手心都感觉不到。

只有金属之间摩擦的声音。

祖不惑将双手伸到眼前，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别样的黑色光芒。

不同于周围环境没有光芒的黑暗，这种黑色光芒更像是某种金属。

祖不惑很熟悉这种黑色光芒。

六百多年前，这一身黑色光芒和他一直形影不离。

他的手上被一层黑色的手甲覆盖。

手甲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样式也很普通。

祖不惑身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

他伸出左手，在右手手甲中间的位置轻轻敲了两下。

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传来，手甲如同机关一般变形收缩，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铁块。

这下祖不惑的手臂重新暴露出来。

他用将手掌放在胸前，轻轻抚摸。

他的身上也穿着盔甲，他正在用手感受雕刻在胸前的图案。

那是一座燃烧着的天宫。

这是妖魔联军的旗帜，也是无数妖魔毕生追求的结果。

当年打造这幅盔甲的时候，祖不惑就要求将这幅旗帜刻在胸口。

他微微低头，看到了鲜红色的标志。

在通体漆黑的盔甲中，这抹红色十分显眼，竟然冲破了一些周围的黑暗，发出微弱的红光。

他再伸手，从头顶往后顺延着摸去。

那是一顶黑色的冠冕，上面有两根长长的翎羽。

两根翎羽如同被激活一般，发出了耀眼的金光，瞬间点亮了周围。

金光同时照亮了祖不惑面前的一面镜子，他看到了镜中穿着战甲的自己。

“好久不见，黑圣。”祖不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挥了挥手。

诡异的是，镜子中的祖不惑却没有对他挥手，而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抹笑容中充满了嘲讽。

“黑圣？你还记得自己是黑圣？”镜子中的祖不惑开口说话了。

比起镜子外的祖不惑，镜子中的他似乎毛发更加乌黑靓丽，体型也更大一些，脸上凶相毕露，长长地獠牙伸出嘴外，眼中带着血红色。

他的脸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血迹。

“你想说什么？”祖不惑对镜子中的自己能开口说话，没有感到诧异。

“黑圣……黑圣……多传奇的名字。”镜子中的祖不惑摇晃起了脑袋。

“妖族七圣，除了鹏魔王，每一个的实力都在你之上，可谁不服你？妖族真正的统治者，应该是你，连那猴子都要靠边站。”

“可看看你现在，先是败给了那猴子，落荒而逃六百多年，丢了黑耀战甲，花果山的同伴们死的就剩小八了；如今你还要按着那猴子和神佛给你安排的道路走下去，多可悲？”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祖不惑脸色很平静。

“你早该死了，死在某一次冲锋之中，或者和天庭对抗，拼尽最后一口气。”镜中的祖不惑说道。

“这样，我才符合悲剧英雄的样子？”

“你死以后，天地会抹杀你存在过的全部痕迹，但那些想反抗的人或妖怪会偷偷记住你的名字，每当他们决意反抗时，你就是他们最好的榜样，最大的激励。”

“所以我想活下去，是错的？”

“活下去没错，但苟活，没有尊严，屈辱的活着，那不如壮烈的死去。”

“呵……这样的话，你就能占据我的身体了？”祖不惑眼神突然变冷。

镜中的祖不惑没有回答他，而是露出了冷笑。

“从紫气东来剥离出来，飞到我脑中的，就是你吧？”祖不惑说道，“而你，就是我丢掉的那一魄。”

镜中的祖不惑还是没有说话。

“你不是小猴，小猴是融合无数灵魂出现的产物，你是最原始的那个……我最开始被杨戬打落的那一魄。”

“你猜到了又怎么样？”镜中的祖不惑终于开口道。

“我一直在想，杨戬究竟打落了我哪一魄，”祖不惑说道，“似乎我没有任何变化。”

“而小猴出现，和我融合并且再成为一个全新的生命体后，我除了境界增强了一些，没有其他任何变化。”

“直到见到了你。”祖不惑将头凑到镜子前，“我才确定，我丢掉的那一魄，根本没有回到我的身体之中。”

“我的实力之所以大幅度衰弱，除了黑耀战甲的损坏，更多是因为我不再吃人了，而人参果代替了人肉，吃上一颗抵得上无数人肉，所以小猴和我融合，只是帮我冲破了境界的枷锁。”

“你一直潜伏着……隐藏在小猴身体里最隐秘的位置里，甚至连紫气东来都没有发现你。”祖不惑继续道，“你一直在等，在等脱离小猴和紫气东来的机会，然后回到我的身体里，来占据主导地位，吞噬我的意识。”

祖不惑说着笑了一声，然后又说道：“没想到……只是一魄，你也有了这种意识。”

“你真是这么认为的？”镜子中的祖不惑问道。

“当然，只不过你进入我的意识后，才发现了一个你一直忽略的事情。”祖不惑微微抬头。

“你在小猴体内的时候，你和他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个体，而他和紫气东来融合之后，你脱离了，自此你不再是个完整的个体，你只是一魄，你根本没有能力和我对抗，你只能选择用语言来欺骗惹怒我，还寻找机会。”

“不过我想，你说那番话，也有一部分在泄愤。”

“……你知道我是哪一魄了？”镜中的祖不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当然，你是我的勇气和坚定，”祖不惑说道，“你也是我的坦荡和公正，是我曾经生命中最得意的那段时光，你是我曾经拥有，也奢求的那一部分最美好的东西。”

“可你离开我以后，因为坚定，因为思念，变得固执，变得偏执，变成了现在这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而我……也变得十分懦弱，变得犹豫不决，变得只能用夸张的行动和语言来伪装自己，和从前一样。”

镜中的祖不惑低下头来，说道：“所以还是舍弃我比较好吧。”

“不，我想和你重新融合。”祖不惑说道，“不论好坏，我们都是一体，我很需要你。”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镜中的祖不惑抬起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只剩下了真挚。

随后，镜中的祖不惑慢慢消失了。

祖不惑痛苦地捂住脑袋，跪在了地上。

无数的法力从他经脉之中涌出，身上的那套黑色战甲更加真实。

一声长啸撕破了全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