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尧仔细地辨别着四周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之中缓缓地睁开双眼，如他所预料的一般，炎热无比的火山与沸腾的岩浆全部都消失了，在那张恶魔牌被自己抓住之后，一切幻象就消散了，只是他并未回到白骨森林之中，而是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这是一座很高的山，任尧就站在山顶之上，左手的方向立着一个巨大的十字架，风吹过便使得十字架上挂着的铁链来回晃荡，十字架周围的草地上有大片大片的暗红色的血迹，一切都表明这个十字架上曾经捆绑过一个受伤的人，只是现在他逃脱了。

任尧没打算将精力放在这个诡异的十字架上，他朝着山下面的方向望去，只一眼便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术一般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长大了嘴巴，似乎是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十分地吃惊。

朦胧的白雾让山下的景色变得模糊不清，随风飘舞的白雾断断续续，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样，那是无数口黑色的棺材，棺材盖的两头都雕上了精美的图案，大多数都是龙头。这些龙头上有的镶着闪闪发光的钻石，有的镀上了一层金，还有的用五颜六色的珍贵宝石装饰着。

这些棺材里面躺着的，一定是身份地位极高的人。

又或许不是人类，而是神明。

任尧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可是很快就被他否决了。

白色的雾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散去，任尧看清了山下的全貌，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脚被石头绊了一下，他连忙稳住身体，随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些棺材虽是做工精美，可无一不被沉重粗壮的铁链死死封住，棺材的最底端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甚至还被钉上了无数的钉子，做这些事情的人就像是害怕有人前来移动这些棺材一般。

这棺材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任尧皱眉，眼前的景象似乎和陈佳慧描述的场景重合了起来，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陈佳慧很早之前说过的自己闯入了nibelung后看见的事情，再环顾四周，一时间感到十分地荒谬。

他现在竟然是在nibelung里面？

他是怎么进入到这里的？又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任尧着急地想着应对之策，他必须要快点从nibelung里出去，沈君瑶和江娴的进度和自己不分上下，她们如果先自己一步觉醒，然后去杀掉祭司sara和守卫feeley，自己就输了。他不可能让君瑶和江娴这两个菜鸟打败自己，杀掉自己，他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想不出任何办法的任尧正准备打开自己的系统页面，手指刚刚放在屏幕上，身后就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等你很久了。”

任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是因为身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而是因为这个声音他很熟悉。他缓缓地转过身来，终于与说话的人面对面，那人穿着一身能够将全身都遮得严严实实的黑色斗篷，他脸上带着一个黑色的正中间印了闪电标记的面具，任尧看向他的时候，他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任尧。

守卫feeley任尧一下子就认出了面前的人，毕竟他的角色伊尔是和feeley极为亲近的人，见过他无数次了，是根本不需要犹豫就可以认出的程度。

还没等任尧开口说话，feeley便抬起手，制止了他想要说话想法。

任尧倒是不害怕面前的feeley，毕竟他手上已经集齐了替代申明所需要的四张塔罗牌，有二分之一的概率就是面前的feeley被他所取代，一个大势已去的将死之人，何足畏惧？他按照feeley的手势没有说话，不过是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罢了。

feeley发出了一声像是嘲讽的笑容，随后抬起的那只手放在了脸颊旁，抓住了黑色面具的一角，他缓缓地将面具摘下来，任尧的视线一直锁在feeley摘面具的那只手上，直到feeley完全地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他却像是石化了一般。

面具后面的那张脸，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日日夜夜、随时随地都能看见的自己的脸。

守卫feeley竟然长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这怎么可能？

feeley似乎早就知道任尧会有这个反应，他给了任尧几分钟的缓冲，等待他从震惊之中恢复了思考，这才开口说道，“是不是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你现在是不是很乱，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一个任务里面的npc会长着和你这个梦旅人现实里真正样貌一模一样的脸？是巧合吗？还是说是系统的bug？又或者是一个特殊支线诱发的人任务，是nibelung制造出来的幻象？”

任尧虽然从巨大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了，可是接下来feeley的话又让他再一次凌乱了。

他所说的正是任尧现在心里所想的。

他是怎么知道的？作为区区神使，也能有这样的力量吗？

第九十章 终局之战

“不是因为我是神使才会知道这些。”feeley继续说道，“你就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就是一个人。”

任尧突然就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捧腹大笑，弯下腰，跪坐在地上，用手用力地锤着地面，用这些夸张的动作来表达自己现在的心情。feeley没有生气，甚至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任尧的笑声由小变大，又由大变小。

“你虽然表现出自己完全不相信这件事情，可是内心的天平已经开始慢慢地便宜了吧？你开始回想自己的这一次任务的全过程，明明你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狼人杀这个游戏，却能够快速地想明白真正的规则。你对于塔罗牌的了解少之又少，不过就是之前简依琳在玩，你在旁边看了两眼，可是在这次任务里面运用塔罗牌相关知识的时候你却如鱼得水，熟练至极。甚至关于取代神明这个规则，也是不假思索，就像是你本来就知道一般。”feeley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些话语全部都打在了任尧心上，让他再没有底气放肆地大笑嘲讽feeley说出来的那个猜想。

feeley说的全部都是真的，feeley和自己就是同一个人。

心里有个声音悄悄地说道。

任尧整理好了情绪，他抬手擦掉了眼角因大笑而流出来的泪水，随后严肃地看着feeley，“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四张牌激活后的效果，是取代我，不过说取代倒是不太准确，应该是融合。”feeley耸了耸肩，“你和我本就是一体的，现在该归位了。”

任尧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被feeley身上散发出来的黑色雾气给包裹了，意识模糊前的最后，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到了自己的右手上，他下意识紧紧握住那不明物体，随后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你醒了？”女人将手放在任尧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确定体温正常没有发烧之后便从床边起身走向一旁的桌子去倒水，任尧从床上撑起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之前穿着那身白色衣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做工精美，十分亲肤的黑色衣袍。

任尧看着正在倒水的女人的背影，粉色长发，紫色衣裙，是祭司sara。

似乎是感觉到了任尧的目光，sara回过头来看他，“情况很严峻，ude已经被剥夺了力量，anna那个叛徒也失去了力量，希娅和尤璃那两个人觉醒了，你和我必须赢过她们，夺回宝石，否则我们都会完蛋。”

任尧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紧紧握住的右手，缓缓地松开了拳头，一枚小巧的金色徽章躺在手心，这东西应该是feeley给自己的吧？

这徽章有什么特别的吗？

任尧皱眉，将那枚徽章举起来放在视线所及的最近处仔细观察，徽章上的衔尾蛇图案和君瑶之前给他看过的自己身上的纹身差不多，除此之外没什么别的可疑点。

衔尾蛇……难道说这东西本是属于沈君瑶对应的神使——魔术师？feeley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其实是在给他打败沈君瑶，杀死她的提示？

“这徽章……”sara不知何时已经倒好了水站在了任尧身边，她一边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任尧，一边皱眉看着任尧手中的那枚徽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任尧接过了sara递来的水，通过水面的反射看见了自己的脸，并不是自己进入任务时扮演的角色伊尔的脸，而是属于自己的真正的“任尧”的脸。他进入到了feeley的躯体里面？这就是所谓的取代吗？

任尧的手指在sara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滑动，系统页面可以被打开，其他的功能也是能够正常使用的，不知为何他松了口气，随后看向sara，“这徽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sara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这上面的图案我以前看见过，因为很特别，所以说记忆深刻。”

“你以前看过？在哪里？”任尧追问道，直觉告诉他sara看见这图案的地点会暗示徽章真正的作用。

“很久很久以前了，在你我都没有从那片神域离开的时候。还记得yggdrasil第一次出现异动吗？那时我自作主张前去见了那个人，在她的寝宫之中，我看见了这个图案在房间里各个地方出现了无数次，就像是她的图腾一般。”sara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里难得的带了几分怀念，任尧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毕竟sara说到了“你我”，那就证明原来的feeley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知道这个sara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也知道这个图案真正的寓意。

“这徽章你是从哪搞来的？”sara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询问道，任尧心下一惊，很快的反应过来，“从伊尔手里得到的，杀掉他后看见他一直死死地捏着这东西，好奇就拿了过来，没想到是那个人的东西……”

sara点了点头，认同了任尧的说法，似乎不准备再继续谈论关于徽章的事情了，“不过那人的东西，除了她自己，谁拿着都没用。你休息好了就走吧，属于我们的最后一场战役就要来临了。”

sara走到了大门前，用力地向外推去，有些刺眼的光瞬间将整个屋子填满，任尧别过头，适应了光线后跟上了sara的步伐。两人并肩走出了屋子，站在绿色的草地上，原本湛蓝的天空如今一片橙黄，火红色的云彩搅动着，黑色的闪电在盘旋，遥远的地平线上，太阳正在坠落。

“诸神的黄昏……”任尧喃喃自语，sara听见了他的话，只是冷冷一笑，“是她们的末日，亦是我们的新生。”

任尧顺着sara指向的方向看去，穿着红色长裙，带着银色王冠，金色卷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两侧的沈君瑶手里拿着一把金色长枪，她背对着夕阳，站在那里，脸上带着几分嘲讽地看着他们。她的身旁是穿着黄色长裙，黑色的头发高高盘起，带着金色王冠的江娴，她的右手握着一根银色的顶端镶着紫色宝石的权杖，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支白色的并蒂希娅花。

江娴将手中的希娅花朝着任尧和sara所在的方向抛了出去，微微一笑，“这是给你们的送别礼。”

sara抬起右手，将飞出去的希娅花推了回去，白色的花在风中散落，花瓣落在了翠绿的草地之上。

“还是留给你们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