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自己的母亲一手缔造了燕国的辉煌，孟珺桐此前在薛定那边了解过过往的燕国秘辛。她知道在燕穆公和百里膑的励精图治之下，燕国一度是强盛到了顶峰，不过很可惜，燕穆公赵贞将一位君主能够做的做到极致，却是在后代的培育上出现了重大的失误，错将燕国交付到了不思进取的燕柏公赵平的手中，结果不到短短十年，燕穆公历四十年才打造出来的北地强国，大厦倾塌。

虽然此后燕昌公赵定秀呕心沥血，想要恢复燕穆公之盛世，但是燕国的气运也是走到了尽头，最后灭亡在了燕泯公赵斗的身上。

“难道此后我的母亲再也没有去过燕国，在知道燕国将灭之际，她为何没有出手相助。”孟珺桐向洛无双问道。

洛无双神情稍显片刻的犹豫，随即开口道：“如果我说，燕国的覆灭是你母亲一手策划的，你愿意相信嘛。”

“什么！”孟珺桐刚刚端起的茶盏忽然一倾，整个杯子摔落了下来，砸在了案台上，杯盏未碎，不过茶水却是翻了一桌“你说什么！”孟珺桐不敢置信。

洛无双起身，从身侧的木架上取过一条帕子，走到孟珺桐的案几前，俯身为她擦去桌上翻溅的茶汗，一边擦一边说道：“七国同强，共治中原，已然是没有了希望，那剩下来的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你是说天下归心！中原一统！”这话并非是孟珺桐自己想到的，而是初时自己的奶奶云舒降临凡尘之际，告诉于自己。

原来这条道一早就有人在走，而且那个人还是自己的母亲，她便是走上了这条路的第一人，怪不得洛无双一开始会说那么一句，‘行亿万修行者不敢行之路’。

这条路确实非常人敢想，敢行的。

洛无双看了孟珺桐一眼：“关于你母亲的事，零零散散你应该也听到了一些是吧，我想你一早便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孟珺桐没有提起云舒的事，只是说道：“母亲先后得到中原七国的外相印信，接着又转战江湖，统领七国武林盟。我想象过她将和平全治这条道走到极致的样子，但是随着人间行的这一路走来，我也逐渐明白，这一条路，根本是走不通的。”

“说说看，你怎么觉得这条路走不通。”洛无双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诺大的天下，二十年前容不下一个异军突起的大光明宫。中原七国，难包容盛世繁华之西域景，北起狼族烽火不绝，便是中原各国奉上财帛，亦要行那屠杀之事。东海，南海之外仙门林立，却视苍生百姓如刍狗。试问这样的天下，如何能够相安无事。便是今日你不伐他，明日他也要转头过来伐你，彼此之间哪怕是兄弟袍泽亦有戒备。同族之间亦有相争，同门之中还争生死，如何走的通这一条道。”孟珺桐叹息摇头，这一路她是越走越苦闷，所见过的人，所碰上的事，不平接着不平，愤慨连着愤慨。

几乎人人都带着仇怨而来，且宿世难消。薛定的亡国之仇，灭族之恨。哪怕是燕国已经不在，他仍然是难以释怀。再比如说大光明宫中的那个位少宫主，对于洛小霞的爱，对于项云的恨，交织缠绕。陆危楼誓要问鼎中原武林的野心，生死不论，走上诡道的绝决。尚且还不说那些盯着自己，明明与自己无冤无仇，却非要置自己，置自己韶华一族于死地的猎梦者联盟。

孟珺桐心中早已生出，天下不容我韶华之心，这也为何在那结界之中，她杀起修罗鬼面人丝毫也不留情的原因。

回忆起第一次，在韶华阁前，拿剑对恃鬼面人，握剑的手不抖，可是整个人都在抖的场面，面对杀戮血腥，会难抑制得恶心反胃的自己，孟珺桐感觉似乎此生已经判若两人。

洛无双没有言语，只是默默斟茶，清澈的茶汤在杯中荡漾，偶尔还会有一两片茶叶倒入杯中，静静得兀自旋转着。

许久，两人都不曾言语，这个主题似乎对他们都太过沉重了。

终于孟珺桐回过神来：“你先前说过，我娘亲对楚王讲过一句话，你还没有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

洛无双泯动嘴唇，沉吟了片刻开口道：“你母亲告诉楚王，萧潇不是楚国一家的萧潇，她要走的路，在楚国的身上看不到希望，或许有一天，她会站在芈子辰他的对立面，到那时，她希望两人仍然是朋友，只是手中的剑，不需要有片刻的迟缓。”

萧潇不是楚国的萧潇，“那应该是天下的吧。”孟珺桐缓缓为这句话补上了后边的半句，不过说完她的表情变得有些苦涩，小嘴不由得微微嘟起：“母亲，你明明是我的母亲啊！”

洛无双所说的是萧潇第一次入世时的事情，那时候还没有孟珺桐，她想到这儿，心中才稍稍好受一些，心怀天下的娘亲怎么可能会容不下她这个，十月怀胎，辛苦分娩的女儿。

“你说我母亲，四次来到楚国，第四次来时，才领的楚国外相印信，那她之后的两次来楚，是为了什么？”孟珺桐问道，既然身在楚国，那自然是要将母亲在这里的事了解清楚。

洛无双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指了指西方：“联盟伐秦。”

“伐秦？”孟珺桐不解：“你是说我母亲最初想要灭掉的不是燕国，而是秦国。”

“不不不，你的这个理解就错了。”洛无双连忙出声纠正：“伐秦不为灭秦，而是为了强秦！”

孟珺桐有些不明白，依照她的理解，那时候的秦国已经是很弱了，再联合中原的六个国家去伐秦，那不就是要灭了人家的国祚嘛。

洛无双意味深长道：“七国苦秦已久，唯有在老秦的身上，你母亲才看到了在我们这儿，所没有的那种希望啊。”

“那希望究竟是什么？”

洛无双手掌轻轻按在桌案：“绝处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