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级规矩森严的古代，云裳作为大理寺卿的庶长女，身份委实算不得高，王妃的身份于她而言，只能是妄想。

便是她同父异母的嫡出妹妹，大理寺卿的嫡长女云袖，所能谋到的最多也只不过是个侧妃而已，更遑论是她？

毕竟，云裳本身便是一个庶女，虽说依着家族势力而言，有些庶女也能嫁得如意郎君，可那到底只是少数！大理寺卿虽是天子近臣，可比起京都的那些勋贵世家，到底是根基太浅。而她作为庶女，却也只是在嫡母手下讨生活。

从小到大，她虽也是旁人所艳羡的官家姑娘，可内里苦涩，只有自己能明白。

她的生母安姨娘虽然老实本分，可妾这种生物，从来都不会被当家夫人喜欢的。云裳作为庶女，明明自小聪慧，可却不敢过多表现。明明她也喜欢红色，可却不敢触了嫡女霉头。明明她生母健在，可未得允许，却也是十天八个月都见不上一面的……

诸如此类，实在太多太多！

自小，她也是见着自己姨娘过的是什么日子，父亲想起了就到她房间里坐坐，然后饮食用具也能好上一段时间，想不起了那就只能默默忍着被克扣下来的份例，数九寒天用不上好碳，炎热酷暑更是用不上多少冰块。

明明，她也和父亲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如果不是家道中落，又岂能被祖母嫌弃，最终一顶小轿抬入了府中？

当年情谊正浓，可到底是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了。不为其他，只是妾这个身份，实属尴尬。

所以，云裳自懂事起，便下定了不为妾的决心！

她从一开始便明白，她与锦王之间的距离，隔得是一条无论她怎样努力都逾越不了的天堑！

所以，从初相识，她便刻意保留了距离，她怕自己沦陷，那便要从根源上将其斩断！

于她而言，情爱二字远不抵自小执念，什么也不能越过那条底线。

说她安分守己也好，说她独自清醒也罢。不曾情寄虚幻，一开始便对锦王保持了距离。她将长安二字藏心头，情深未曾宣于口。

可情爱这种东西，又怎么能说得清楚？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那时的人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云裳却并不这样想，虽然表面上多有掩饰，可她深知出身是先天的缺陷，那便更要努力充实自己。她自小便爱读书习字，不为吟赏风雅，只求识字明理。

当时民风开放，便是官家姑娘，带了面纱，也是可以外出走动的。一来一往，机缘巧合之下，她结识了几位手帕交，其中之一便是未央公主萧令仪。

这位嫡公主见识本领样样不缺，在及笄之后，便也时长走出皇宫，多次出入外祖家诚意王府小住，与京中大多数贵女都接近相识。可交心之人，独云裳一人而已。

而彼时，随着几位皇子长大成人，夺嫡事态也逐渐明朗了起来。

大理寺卿为天子近臣，自然是坚定地保皇党，即便是择一处站队，那也是在私下里受了皇命。自古以来立嫡立长，当今陛下没有继后，那便当属元后嫡子最为名正言顺！

因着身负皇命，这种事他倒也不怕皇帝猜疑。自此，锦王因着在大理寺卿历练的原因，他出入云府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同时，他与云府嫡长子，云裳的嫡兄云净的关系也慢慢近了起来。

如此一来，云裳自然也就有了和他相识的机会。

锦王早已对这位被长姐多次称赞的姑娘有了好奇心，他常来访，知道她偏爱墨家，便与她交谈甚欢。

从古今趣闻，到当今时局，从锦瑟华年，到伟大抱负。一来二往，萧锦安自此也算是逐渐发现了她身上的那些小秘密。

因着银钱份例并不充裕，这位姑娘又是个聪颖的，晓得如何在商行用钱生钱，就比如因着各种不同的原因，货物的价钱总在一个区间里上下浮动，她看准了这一点，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倒是收获了不少银子。

而同年，蜀中大旱，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朝廷赈灾的粮食全部运往灾区，可一批百姓却是逃到了京都城门。

城门的开与不开自此便成了一个问题。

锦王愁眉不展之时，云裳被请到了诚意王府里做客。无意间谈及此事，在公主的坚持之下，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百姓要救，城门要开，毕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积少成多，总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粮食这一问题，她主动捐出了自己寄放于商行的百担粮食，那几乎是她的全部积蓄，可对于粮荒之事，云裳并没有丝毫犹豫。

云裳体恤百姓，捐粮赈灾。锦王能干负责，殚见洽闻，两人的齐心协力，解决了粮食歉收的一大难题。

京郊游玩，天欲遇归，云裳遇见了身负重伤的萧锦安。奄奄一息的他目睹了女孩为救他摔下价值万金的玉环。夜色已深，她却不顾一切将他安置好，打点一切方才离去。

却不知，在一次一次的相处之中，情愫早生。

第130章 有情人终将别离

云裳虽然心细善于隐忍，可也会审视利弊，牢牢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便如这份情，在发觉之时，那人早已入心。

如果她不那么身份低微，他也不那么高高在上。她一定会豁出去一次大胆倾诉。然而造化弄人，她只是一位官员庶女，而他，是故去皇后的嫡子。身份的巨大悬殊，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与他保持距离。

千般情谊，终有一决，上元邀约，城楼相拒，自此，两人也算是各自清净。可这一幕，又岂是那般简单便能成的？

锦王与云裳之间情谊早生，两人少年时期所发生的故事实在太多，但唯有这一幕，才是被称为经典的名场面之一，令读过的人都印象深刻。

明月归文笔细腻，没有长篇累牍，只是着重描写了两人的神态意识，从并不多的心里描写中，衬托出了那一瞬的心如刀割。

而此次试镜，叶玖玖和楚遇要演的，便是这一幕。

两人服饰在叶玖玖的有意而为之中达到了锦上添花的效果，随着摄像机走位缓缓移动，这两人也彻底入了戏，抛去这些并不完善的场景设施，便恍若超越了平行时空，来到了大夏国京都，看到了上元佳节的那对即将陌路的有情之人。

入了戏，那便是真真正正的萧锦安与云裳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上元佳节灯火明，花灯繁华香满路。

月色蒙胧灯火喧，星光闪烁映兰轩。天台午夜莲花宴，楼宇春光桃李园。

京都最高的摘星楼阁是为皇家所有，但却也不是时时都用的。像这样热闹的夜晚，皇室勋贵都在宫内夜宴，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时间来到宫外共赏繁华。

而萧锦安早在数日之前，便相约了云裳，一同来这摘星楼上，看一看喧闹的夜景。顺便，也想着表明心意。

是以，在宫宴结束之后，他便早早地回了王府，换了便装，径直赶来了摘星楼下。牵着云裳，一步步迈入高台，与她指着那些精彩之处。

直言心中抱负，一展凌云之意。

云裳眸中含笑，她站在一旁，浅笑盈盈，一道说着自己的想法。

最终，少年终是缓缓转了身，他看向云裳，眸底藏着些许的忐忑与紧张，终是问出了那句一直被自己埋藏在心底的话：“云姑娘，我心悦你。”

楚遇与叶玖玖的表演便是从这里开始的，楚遇演技精湛，将锦王的一同情绪刻画的极为到位。

即便贵为天之骄子，可在面对他喜欢的姑娘之时，到底是免不了少年人的紧张与忐忑，这股情感藏于心内，并没有直接烘托而出。

可即便如此，也让楚遇给表演的很是到位。

而在听了这句话之后，云裳先是浅浅一怔，忽然间抬了头，浅笑盈盈地答道：“承蒙殿下厚爱，云裳……亦然如此。”

叶玖玖本就是作者，自然对自己笔下的亲闺女极为熟悉，她知道，即便心中明知不可能，可面对心上人的这句话，又能有哪个姑娘不为之心动？

云裳虽是善于隐藏自己的心思，处处不与他人争锋，可到底，也是个碧玉年华的姑娘，她又心悦倾慕的少年，两情相悦，才是更为动然。

在此时，面对心上人的这番话，她又怎能拒绝的了？

不得不说，叶玖玖此时的这副模样，确确实实是将云裳给演活了。相配着身边的楚遇，两人这么长时间没见，互道了身份之后，又被安排在同一处搭戏试镜，这一来二去，戏瘾全都给激发了出来。

少女声音清浅，落落大方，可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是红了耳根。她轻轻抿着唇，可以避开了这道炽热视线，将眸光移到了别处。

她心中微微一叹，如她这般聪慧的人，又怎么会猜不到，这句话一旦出口，那么横在两人之间的问题，那个被她刻意忽略了的问题，便会一下子横贯了出来。

而果不其然，她对面的少年眸中蕴着柔和，他带着缱绻情谊，缓缓开了口：“那，裳姐儿你……可愿随我入府？”

即便早有预料，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云裳到底还是如针扎了一般，瞬间疼了起来。

不是纳，不是娶，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随我入府……

接着，她自嘲一笑，也是，自己什么身份，她也是从小便清楚的。即便是云府里受尽万千宠爱的嫡女云袖，到了锦王面前，最多也不过是个侧妃而已。

更何况，是她这个庶女？所谓娶妻纳妾，像皇室这些个尊贵的皇子们，娶的自然是家室地位足以与其相匹配的正妃，而纳的，则是对自己有一定帮助的侧妃。

就是那么的巧，这两样，她云裳一样不占！

云裳眸色渐凉，她垂下了眸子，轻轻抿着唇，默了良久，一言未发。

久久不语，气氛缓缓降了下来，锦王身子微僵，他沉着眸色，问：“裳姐儿，你……你可是不愿？”

云裳眸色平静，闻声并没有抬头，她扫了眼底下那满树繁华的热闹景象，缓缓蹲身行了个礼，她开了口，声线平稳道：“回殿下，臣女不愿。”

少女话音平静，无波无澜，就像是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吐口而出，压根儿就不待考虑的。

同时，她这一礼节，直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发现了这一点，锦王抿着唇，眸色冷了冷，他声线低哑，看着眼前蹲下身去的少女，默了良久，才终是问了一句：“为何……？”

是啊，为什么呢？明明，明明她刚刚也回应了自己的不是吗？

怎么提到婚嫁之事时，突然之间，就变了一种说法呢？

纵然心尖难受，可看着少女僵硬的身躯，萧锦安到底是心有不忍，他伸手将她扶起，淡淡道：“不论你怎么想的，不要累着自己。你我之间，从来都无需这些礼节。”

云裳面色淡淡，顺着力道站起了身，耳畔还萦绕着他刚刚的问题，她眸色浅淡，抬眸看着他，缓缓道：“殿下，你应该知道，云裳……绝不为妾！”

闻言，一抹惊讶自他眸中闪过，他喉咙有些干，看着眼前的少女，却再也抬不起手臂，他说：“裳姐儿……”

趁他还没有说完，云裳直接接了话头，她唇角轻轻扯了一下，似是自嘲般笑了一下：“我知道，身为一个庶女却妄想王妃之位，是挺可笑的。只是……我就是这么固执，宁为商贩走卒妻，不做王公贵族妾！”

对，她就是这么固执，不为妾……是她的底线。

无论是什么，都不可能撼动！

其实这世间为妾的女子，又有多少人是心甘情愿的呢？有的是为了生存，有的是为了富贵，有的是为了主子的命令而不得不为，可有的……却也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是啊，情爱这个东西，又哪里是什么生存食粮呢？

左右不过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云裳眸中蕴着几抹凉意，毕竟早在十几年前，她的父亲和姨娘之间没有爱情吗？可到底，还不都是在日复一日中慢慢平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