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任务会死
作者:顾讳 | 分类:古言 | 字数:35.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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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我回来娶你了
“小莲?...小莲...”伏颜目光瞪直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闭上双眼的小人。
好像多叫几遍,人就会重新睁开眼睛看他一样。
然而,事实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比漫天繁星还好看的眼睛看着他,也不会再心疼地为他拭泪、对他笑了。
他弯腰,头埋在田心莲脖颈处,悲戚地呜咽着,:“你别留下我好不好...你看看我好不好...”
“我不能没有你啊...”
“我回来娶你...你别走...”
...
田密双膝跪在那,静静地,腰背软踏踏地毫无力气。
眼神空洞,泪水静默地顺着脸颊从下颚滴落进泥土。
最悲伤的哭泣,没有声音。
...
为什么?
凭什么?
心莲这么好的姑娘,凭什么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她刚刚有了些权力,有了些能力,她还没把心莲嫁给她的心上人,还有那么多好吃的她没吃过,有那么多好看的风景她没看过..
难道她受的苦还不够吗?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要一个接一个离开?
但凡有一点在乎...都会离开...
她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得到像一般人一样的幸福?
...
“密......田都尉....”君不厌犹豫着开口,但说了名字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只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穆夜往前走了一步,刚抬起的右手慢慢攥拳。
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田密自己开口了。
“伏颜...你把人葬了吧...心莲最放不下的应该就是你了。她喜欢花,害怕冷。”
“把她葬在一个暖和点...有花,风景好的地方。”
伏颜愣神一会儿,看着一样失魂落魄的田密,先是拼命点头,:“是.....多谢你,田...小姐。”
早春的风是渐暖的,但人心不是。
*
本是死了一个许多人都叫不上名字的少女,在这样偌大一座王城,每天都有人死去,轰动的、或者默默无闻的。
这里的人都习惯了死亡。
这次本也不算什么大事,甚至不算什么事。
然而,死去的少女与现在风头正劲的田密有关。
还关系匪浅。
那就很值得关注了。
稍微一打听都能知道田密很心疼这个旁支的堂妹,上街带着、说话宠着,就是去离国都带着一起住在离宫。
虽说不明白为什么对一个旁支的这么上心,但人心本就复杂,人家关系好是没得跑了。
现如今打了胜仗回来,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搁谁也受不了吧。
但,清早上朝的人却发现——他们揣测了大半天的人,正好好地站在金銮殿上,腰背挺得直直的,神色冷清,似乎还有些漠然。
“田都尉。”一个大臣试探性打招呼。
田密依旧冷着脸,但点点头,:“王大人。”
这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这女人,当真不一样!
要换做平常家中那些夫人,早就哭得双目通红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位还能这样泰然自若,当真厉害!
君不厌和穆夜几乎并排着进来,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像从前一样相互打趣、吵嘴了。
君不厌的母亲进了宫,没有名号,旁人只叫她夫人,但也确确实实住在穆璋的皇宫,为此穆夜抓到了一些陈年旧事的苗头。
当然,这件事君不厌事先并不知情,同时他也知道,即便他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母亲的性子,是断然不会听自己的。
她现在为了复仇什么都做得出。
只不过,穆璋年纪大了,越发不简检点,这事虽然只在皇族亲贵中传播,但人尽皆知也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此刻,看见田密站在中间的背影,两人皆是心尖一顿,但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这种情况经常发生在生活中——你知道要说点儿什么,你也想说点什么,但你却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加之,这也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
于是,两人皆是强忍着心里的感情走过田密身边,分别站在大殿最前面的位置。
不过田密并没有注意。
因为她从昨天起,就一直在想一件事——木樱在哪儿?
今早她差人去查,她要木樱来元京后的所有行踪。
她不想冤枉好人。
但到如今还迟迟不出现的木樱,让她心里没底。
除非她为了就心莲重伤或者...死了。
否则,她不接受别的理由。
虽说她只是个侍卫,但她也不想管木樱心底有多么不甘愿。既是接了任务,那就要好好完成。
就像将军带兵打仗,难不成打了败仗、死了人,也能说一句——我不喜欢杀人?
一样的道理,若真的是她玩忽职守,那就必须接受惩罚。
早朝也没什么大事。
穆璋很开心,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心,胡子包裹的嘴巴,整整一个早朝都带着笑。
第八十五章 我回来娶你了
夸了田密、夸了君不厌,又夸了穆夜。
“臣,有事禀报。”田密站出列。
“说!”穆璋现在看田密,怎么看怎么顺眼。
“家父田震战死沙场,请皇上定夺后事。”语气之平淡,表情之淡漠,死的人像是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士兵小卒。
但君不厌知道,即便死的是个小卒,田密的反应都会比现在大。
当时他先行一步进了没有马蹄印的一条小路,遇到了遭遇黑衣人围攻的田震,那时他就知道——田震应该是将马给了密儿,去吸引敌兵。
本来,他以为是两人走散了,密儿聪明,将马驱向另一边,而自己徒步进了另一条小路。
现在想来——田震和自己的母亲,很像。
一样不顾自己孩子的死活。
好像那就是个陌生人。
他不是圣人。
他也有恨的。
穆璋听到消息,瞳孔微缩,他只知道田震是受了重伤,谁曾想——竟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传信说只是重伤?”脸上的悲恸半点不掺假。
但这次田密并没有心思吐槽,继续冷声道,:“父亲领兵多年,军中威望甚高,边关战事紧急,臣唯恐动摇军心,才出此下策。”
“嗯。”穆璋点头,:“你做得很好,田将死因为何?”
“被羌月军队阻断后路,逃离追杀时遇到了杀手,看身手...出自中原。”
她没说君不厌的事,毕竟如果她有关卫芷和田震的猜想是真的,那与田震的死牵连上,卫芷肯定会对他不利。
君不厌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田密没说,但他有感觉,田密不想让他与此事牵连太多。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穆璋装作十分悲伤但又负责的样子,封田密为镇北将军,并昭告天下——前镇北将军田震,战死。
多么体面的收场,他都觉得自己仁慈。
下朝后,穆璋没让人跟着去了一处宫殿。
宫殿无名,多年没有打扫只剩尘埃飞扬。
当年在这儿一起喝酒的人都不见了。
他也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提起来都要想一想才被人记起的皇子。
石桌上结了蛛网,他仰头看着院子上空四方的天空,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
天,似乎和三十多年前的一样。
低头。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了三个少年人。
一个穿着黑衣,狂放不羁地躺在一旁的高树上,仰头喝酒,桃花目里满是清明,慵懒地说,:“大丈夫就要上阵杀敌!才不负此生!”
另一个生得一双丹凤眼,看起来不怎么好相与,冷静地沉声道,:“一起吧,我给你探路。”
而一个穿着不怎么合身衣服的瘦弱少年,只是端着茶,好像正沉浸在交到朋友的喜悦中。
“我武功不好,功课也没有皇兄们好,可能帮不了你们什么...”
...
他想再看清楚一点。
但,一眨眼。
除了一地萧瑟,哪有什么少年?
拖着说不上轻松的步子,他走出去,到了拐角坐上轿辇才开口,:“把那里封了吧。”
“是。”
*
手里的热茶砰的一声落地,茶水洒在衣襟上,照着以往的性子,这华贵的宫服算是废了。
青槿刚从卫芷耳侧说完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也有些措手不及,忙不迭地让人来收拾。
“死...死了...”卫芷愣愣地任由青槿擦拭衣摆,整个人丢了魂儿一般。
一旁的白秋兰端茶的手一顿,接着如常地品茶。
“什么死了活了的?让皇后娘娘这样失礼,难不成是娘娘养的那只哈巴狗?”
目光平着转向白秋兰,女人神态自若,仿佛真的在说狗一样,仿佛真的不知情一样。
“田震...死了...”
卫芷说了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秋兰的反应。
好像一旦对方有片刻犹豫,她就会给对方定罪一样。
“嗯?什么时候的事?”白秋兰端茶的手都颤了颤,随即又想到什么,:“但...皇后娘娘的反应太大了吧...还是说我常年礼佛,所以情绪少了些...”
很正常的反应。
卫芷经她这么一说,也恢复了些理智,扯着嘴笑了笑,:“没...只不过损失了这样一员大将,夫人不觉得可惜?”
“可惜,当然可惜。”白秋兰的语气听不出态度。
“夫人觉得...是何人所为?”
“将军,难道不是战死?”白秋兰把问题推了回去。
“呵,是,夫人说得有理。”
但不等卫芷抛出下一个问题,白秋兰自己又说,:“只不过,这战死也有分别。之前我收到不厌的来信,说他见到田将军尸体的时候,旁边有来自中原衣裳的布料留下...”
“夫人的意思是...”
“我?我可没什么意思,只不过和皇后娘娘聊得相投,便多说了几句而已。”顿了顿,好似不经意一般,:“这树大招风,田将军身为有世袭爵位的镇北将军,难免树敌颇多,只是这敌人狡诈,竟有能力把杀手派到边关呢。”
“也是...确是——树大招风。”卫芷比她想象地冷静,看着脸前虚无的空气,神情莫测地这样说。
...
回到寝宫,门刚阖上,卫芷就忽地腿软地倒了下去,好在青槿眼疾手快将她搀扶到了贵妃椅上。
半趴在上面,双脚没有脱鞋子搭在下面,卫芷歪着头,没有哭,只是看着香炉的方向,也不知在看什么。
死了......死了......死了。
眼前忽闪过入宫前一次带着青槿去酒楼吃饭,因着出去玩太高兴,下楼梯时一脚踩空。
他就那样出现了,牢牢地抓住自己的手腕,神情淡漠地像话本子里的冷面侠客。
“当心。”那是他与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好像就是昨日一般。
怎么......人就不见了呢?
那她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眼泪顺着眼角流下,静默无比。
耳边忽然想起白秋兰那就漫不经心的“树大招风”。
卫芷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起来,死死地盯着香炉,仿佛那是什么仇敌一般。
敌人,田震的敌人,有能力在边关杀人。
如果是君不厌,那白秋兰会那样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吗?
脑海中渐渐浮现两个字。
——穆夜。
她这一生,在遇见他之前,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
遇见他之后,人生才有了奔头。
即便在这深宫大院,也是当年那个少年支撑着她,走过一天又一天,杀死一个又一个对手。
而如今,有人亲手将他的希望打碎。
她,要报仇。
她要所有人陪着她,一起绝望。
*
田密刚从田心莲屋子里坐了一下午出来。
天已经黑了。
轻轻阖上门。
“堂姐!吃完饭了!”
她猛地回头。
却只有悠长的回廊,和空荡的院落。
一个黑衣人从屋檐上翻身下来,单膝跪在田密面前,:“将军。”
“打听到什么了?”
“皇后从宁王母亲的寝宫出来后就回了自己宫中,神色并无异常,属下一直在暗处观察,但她并未用晚膳,大约一刻钟前,寝宫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听声响不像是不小心,而像是在发泄什么。”
“另一边呢?”
“属下派人去查了木樱的踪迹,自心莲小姐下山后,再也没了踪迹,之前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有两处可疑。”
“说。”
“三年多以前,她曾去一家店买了笔墨纸砚,将军您的东西都是您自己采买的,而对于一个侍卫,这并不是必要的。”
“说下去。”
“后来她去了一家装池店,属下去打听的时候,说是画已经被取走了。”
田密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敲动,:“装池店的老板记得木樱?”
“是,描述一番后,老板似乎很熟悉,属下派出去的人也很纳闷,逼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那画是让太子侧妃拿走了,还给了不少的封口费。”
“画儿的内容。”
“一个男人,拿着剑,穿着墨蓝色衣赏。”
之间摩挲,田密点点头,:“做得很好,下去吧。”
这是田震留下的人,很忠心,只认“镇北将军”的名号。
很好。
所以,她的猜测几乎可以成立了。
虽说,卫芷也可能是有什么别的烦心事。
但她这个人——从不相信巧合。
木樱这件事。
亦然。
她和田竹之间肯定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