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侧妃一大早便收到了下人的消息，得知闵若黎竟然还在藏书阁中安然睡着，当即气愤地带人去找茬。

踹开门之后，果然见得闵若黎睡眼惺忪，桌案上却是连半张经书都没抄完，顿时便气不打一处来，朝一旁侍女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立马便将手中的冷水泼了出去，闵若黎被浇了个正着，瞬间醒了瞌睡。

柳侧妃冷笑一声，斜眼瞧着她狼狈的模样，嗤笑出声：“还真当自己是来这静养的呢，也不看自己到底多大的脸，交给你的差事，你竟然在这安然睡了一晚，连半个字都没动，闵若黎，若是不想在王府待下去了，那就及早收拾包袱给我滚！！”

闵若黎一手拨开被水浇透的额发，揉了揉被水晕进去的眼睛，柳侧妃昨日布置惩罚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加时限，怎么这才第二日就兴冲冲地来查岗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分明是在刻意刁难。

柳侧妃似乎也并不打算将自己的险恶心思藏着掖着，一脸嫌恶地在鼻子前扇了扇，不屑道：“你这样好吃懒做的贱婢，罚你在这抄书都是抬举你了，你还想着给本宫偷懒！那好，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自即日起的一个月，你每晚都给我待在这藏书阁里抄书，一个月若是没有抄完三十卷经书，有你好受的！！”

这藏书阁坐落在王府的背阴面，白日里就阴暗潮湿，夜晚更是阴气森森，寻常人待上个一晚上都会精神恍惚，更何况待上足足一个月。

闵若黎昨夜用了饭菜，也睡够了觉，眼下精神已然是大好了，面对如此的苛待自然是不愿意认得，立马直起身来争取道：“侧妃娘娘，在王府之中滥用私刑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如今管理大权都落在秦夫人手里——”

这一下立马便戳到了柳侧妃的痛处，自失权以来，她最嫉恨的便是旁人暗讽自己没有权利，因此眼下骤然听到此语，她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闵若黎：“你如今只不过是一个失了王爷宠爱的贱婢，还敢跟本宫讨价还价，谁给你的胆子！不过你大可以不来藏书阁抄书，如果不想让本宫将你私自溜出府的事情告诉王爷的话——”

闵若黎方才忘了这一茬，此番突然被对方提到表情空白了一瞬，柳侧妃不提夜九笙还好，这一提她按捺已久的火气就瞬间上来了，但是受制于夜九笙是如今最大的债主，她断然是不能被对方知道自出府摆摊这一出。

因此，万般无奈之下，闵若黎只好压下了满腔的憋屈，万分不情愿地点了两下头。

柳侧妃自觉胜了一筹，顿时就有些洋洋得意起来，临走的时候还假装不小心踹翻了屋里的矮凳。

待她走出不远之后，却突然皱起眉来，片刻后，她偏头朝向身旁的侍女，低声吩咐道：“给本宫下去查，昨夜是谁在暗中给闵若黎便利。”

方才出门的时候，那桌案边分明掉了一些饭菜的残渣，昨夜房门紧闭，必然是有人暗中给闵若黎伸了援手。

那侍女不敢怠慢，立马退下去查。

藏书阁内，闵若黎逆来顺受地拧干了身上的水渍，而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换了一身齐整的衣裳，这之后便再没有停留，径自去了昨日摆摊的地方替人画肖像。

她将书画摊摆下不久，街角处就有一道人影闪了出去，正是昨日一直监视着她的暗卫。

虽然那暗卫得了夜九笙说不必事事回报的命令，但还是觉得得前去上报一下闵若黎的行踪。

他快而无声地回府了之后，夜九笙还未前去上朝，暗卫赶忙上前几步单膝跪下，呈禀道：“王爷，今日闵若黎去了一处闹市的街角，似乎是在替人画肖像，只是生意十分冷清，基本上无人光顾。”

“闹市？”夜九笙眯起眼睛，手指轻捻过玉冠上垂落的流苏，“她好端端地去摆摊做什么？”

闵若黎欠下的债务实在太庞大，像摆摊这样的活计赚来的钱连九牛一毛都不够，因此夜九笙几乎没将她可能是要赚钱还债这一种可能放在考虑里，他下意识地便去推敲闵若黎的动机，在捕捉到“无人光顾”的字眼时，他缓缓地停住了目光。

无人光顾，那会不会是有另一种可能，比方只是在等某些特定的人呢？

若闵若黎她当真恢复了记忆开始重操旧业，那么眼下出去摆摊可能就是一个幌子，可能是用来遮掩她向外传递消息的幌子。

思及此，夜九笙眸色渐深，少许，他微微点了两下手指，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本王知道了，你继续回去盯着吧，见到什么可疑人物记得回报。”

暗卫应声退下，夜九笙也不再耽搁径自被其余侍卫扶上了上朝的马车。

下朝之后却是丝毫都没有停留地赶往了闵若黎摆摊的闹市。

由于王府的马车太好辨认，夜九笙只得让车夫将车停在了一处树荫下，自己则掀开轿帘向外探看。

在周围监视的暗卫注意到了马车，轻手轻脚地便从屋顶上纵了下来，几步跨上前替他举着轿帘，一边轻声回报道：“王爷，属下在这盯了她好几个时辰，什么可疑人物都没有。”

“没有？”夜九笙挑起眉头，有些意料之外。

暗卫挠了挠脑袋，补充了一句：“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客人都没有——”

夜九笙闻言僵硬了一瞬，旋即顺着暗卫的目光看向在不远处摆摊的闵若黎，小丫头眼下一脸的郁闷，手中连纸笔都不握了，就光拿着一个不知道哪里要来的装钱的破碗，那副颓唐的模样，简直换身衣服就能直接去和穷巷里的叫花子抢饭碗了。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若是这般的人物都能做传递情报的内鬼，那么对面的人未免也太缺人些。

这般想着的时候，闵若黎却突然动作起来，却没有起身，只是转过头痴痴地望着一旁的摊位新出笼的包子，缱绻地注视了半天，却又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挪回到了自己空空如也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