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星悦大楼顶层的台长室里传来一声抑制不住的怒吼。

大腹便便的台长猛拍桌子，整个人就像是暴躁的棕熊一样站起身：“老李，你知道你把策划书泄露出去惹出多大的祸事吗？因为你是尽心尽力的老员工，我才力排众议不再追究你的责任，可你竟然跟我开这种玩笑？”

“台长，我保证，这次找来的人真的可以胜任这档节目！他的厨艺非常了得，您一定要相信我。”

“放屁，给我滚！”

李安皱着眉，竭尽全力地盖过台长怒吼的声音：“让他展示一下，就在这里，我相信他的厨艺一定可以说服大家。”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台长十分厌烦地看着他，拳头捏的紧紧的，“郊区小餐馆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让那些明星嘉宾知道的话，这个脸谁丢的起？上次马桶牌子涉嫌违约，结果赔偿了那么多的钱你忘记了么？”

“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无论是技术还是相貌，这个人全都具备，完全符合综艺主秀的要求！”

“我们看中的是厨艺吗，是相貌吗？我们最需要的是合作方的受众，是万千美食爱好者，他一个郊区厨师有个屁受众？！”

“可是……”

“没有可是，这已经是定局了，人总得学会接受。”

“台长，我真的是再三考虑之后才把他带来的，我有我的理由。”李安满脸真诚。

不过此时他的心在颤抖，如果台长知道自己不仅准备把他捧成主咖，甚至答应节目形式、主题全都由他来定会不会直接气出心脏病。

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干脆就坚持到底。

台长叹了口气：“老李，我实话跟你说吧，你没有被内部开除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这是台里看你多年劳苦的的面子上给的最好的结果，你还想要怎样？”

“我只是想尽力弥补我给星悦带来的损失。”

“没必要了，去收拾收拾东西吧，别再来了。”

“台长，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一定能成的，我有足够的信心能孕育出最好的节目。”

“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台长疲惫地叹了口气，随即苦笑一声，“因为策划案泄露，台里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经过各位领导的研究之后，我们已经决定要和华艺影视拆分重组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星悦了，只有华艺影视星悦工作组。”

李安忽然愣住，眼睛瞬间瞪了起来：“台长……您这是要卖掉星悦？这怎么可以？！”

“不是卖掉，是把好的那部分拆掉和他们重组，这个提议也充分征求了大家的意见，重组之后每个人都会拿到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偿款。”

“这不是卖掉是什么？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大家一直以来的心血吗？”李安觉得难以接受。

“够了！”台长冷脸看着他，“说这句话前你自己想想，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道我们就不能赌一把……？”

“大家都是有家要养的，凭什么要拿自己的人生陪你赌，你以为你是谁？赌的赢当然好，但是赌不赢的话大家还有可以失去的东西吗？重组的话……大家至少还能拿到报酬。”

气氛凝固，空气中开始弥散出一股火药味道。

这么多年来，台里并肩走的最久的就是这两人，前者因为醉心制作，几乎每档节目必要经手，而后者则善于管理，处理大小事务得心应手。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最佳搭档，是综艺节目不可拆分而语的传奇，而他们也确实从未在任何一件事上产生过较大的分歧。

但今天不同，今天他们要谈的是关乎于星悦的生死。

“老李，我知道这些年你为星悦付出了很多，你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家人，对于你来说，星悦就像自己的孩子，走到今天这一步谁都不想看到，但这就是历史之潮，时代……已经变了。”

李安有些颓废：“当初说过的话，都是空了么……”

“我们老了，世界已经不会为了我们而转了，五十二岁该退休的年纪了，可没想到你还是这种小孩子脾气，真让人羡慕啊。”

“羡慕……羡慕我搞垮了星悦？”

台长摇摇头：“就算美食综艺计划真的成功了，可星悦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这谁都说不准，可我羡慕你敢为了它赌上一切，说到底，所谓不变初心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

沉默。

“可我还是觉得杨洛可以挽救它。”李安说。

其实在来之前他根本没想过杨洛能对星悦造成什么影响，但现在却忽然涌现出一股没有来由的信心。

“谁？”

“就是我带回来的那个人。”

“谁都救不了星悦，其实大家很早就知道了，”台长说，“这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变，好的变坏的，新的变旧的，以前我们是最火的综艺频道，可现在只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

李安眯起眼睛：“难道你就不好奇？到底是什么人，可以给我这么大的信心？”

他一改话风，试图继续说服台长。

“不好奇，因为没人能拯救它。”

一瞬间，台长满脸疲倦。

“我知道了，对不起了台长……”

“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李安好像忽然又苍老了许多，皱着“川”字眉心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台长室。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真正感受到有些事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时候，你才会真正长大，才会明白妥协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你会一直妥协，不是因为你已经习惯不再坚持，而是你似乎再也找不回那种力量，那种支撑自己不倒下的力量。

“我都五十二了，才真正长大……太可笑了！”

台长坐在办公室内闻声一颤。

星悦又何尝不是他的心血？如果没被逼到绝路，又怎么会有人选择放弃。

但……没人可以阻挡时代的进步，就像没人能拯救一段辉煌的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