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泥土地上，草木稀疏生长，开出蛮荒里与众不同的风景。

“确定是这里吗？”千玥望着脚下的景色生疑。

离韵头也不回地说道，“本上仙亲自带路，还能有错不成？”

语气中的不屑和傲慢很是盛气凌人。

婳九仙骨已愈，苍白的面色透出几分红晕，冷中带甜十分好看。

“应当是这里没错，姑姑别担心。”

“嗯，好。”

钟尧难得说话，“怎么不见其他人？”

当初把他们抛下的那群仙魔，足足早了一千年出发，难道还没有抵达这里？

“说不定是找到出路，已经离开蛮荒了。”千玥倒是冷静。

祸害遗千年，墨向归那种人，运气一定也很好。

离韵冷哼，眼神阴骘地说道，“便宜他们了！”

要是那群人还在蛮荒，他是绝对不可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尤其是墨向归！

“小婳九放心，即便他们已经离开，我也会到魔界去找出那小子。必定要亲自为你出气不可！”

千玥抽了抽嘴角，狡猾地什么也没有解释。

婳九不太赞同，“我自己会报仇的。”

离韵不肯，“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还是早下手早安心。”

这么些年，他吃过的闭门羹着实不少，现下已经很自在了。

婳九轻轻扫了千玥一眼，想了想道，“也好。”

“真的？！”离韵眼前一亮，当即笑得春风荡漾。

“嗯。”

离韵激动得不行，这么多年，小婳九还是头一回坦荡地接受自己的示好。

既然有了第一回，那把她娶进门还会远吗？

离韵一高兴，当即摸出一把子桂花糖，“吃糖。”

婳九干脆利落地接过，习以为常地递给千玥，“姑姑吃。”

千玥无视离韵杀人的眼神，坦然自若地接手，并且十分不怕死地说了一句，“大侄女乖，还是你知道孝敬长辈。”

人的底线大概就是用来突破的，千玥一开始害怕离韵灭口。渐渐发现他色厉内荏的一面，并且是个十足的“妻管严”之后，便开始不断挑衅他的威严。

像这般口头上占点便宜的情况，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她一贯不是个吃独食的，十分慷慨得递给婳九两颗，才美滋滋得将剩余的桂花糖全部收起来。

啊，仙界的糖，开心！

千玥一开心，离韵就不高兴了。

尤其他费心寻来的小礼物，年年来都被收刮进千玥的口袋，十足十一副打秋风的嚣张模样。

这还就算了，这下界女修竟然明里暗里地给她气受，简直是不知死活！

离韵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暂且把这点小波折压下，准备来日一起报复。

千玥吃了桂花糖，一点一点炼化仙气，试图在合体圆满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其实她头一回吃到离韵的“爱心小糕点”时，差点当场掘过去。

没别的，糕点中仙气浓郁，并非她一介合体中期的肉身所能炼化。

婳九头一回情绪失控，冲出去求了离韵许久。

离韵这个人，虽然脾气臭心眼坏，在仙界更是没什么真心的朋友，但不可否认本事真的不小。

他生平最擅长阵法，竟然以她的肉身为阵基，布置出了炼化仙气的逆天大阵——渡仙阵。

当然，过程中千玥没少受苦，险些就要投胎去了。

离韵还时不时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若不是当年本仙赠你的雷电本源，你哪里来的机会塑造雷骨，更不可能承受住这仙界阵法。”

而以此为代价，婳九应该也被离韵占了不少便宜。

每每想到这一茬，千玥就气得心头发堵，仿佛家里水淋淋的白菜为了给她支付医药费就被猪给拱了。

她想杀猪！

千玥憋着气含着一颗糖，想着这离韵太不是个东西。

原本他和婳九之间的关系就让自己很为难了，如今又承了他这么大的情，真是越来越算不清。

可是宋长安的死怎么算，她根本就无力选择。

仙界之物，即便只是入口的点心，也比下界的灵丹妙药更加珍贵。

她被婳九投喂千年，又有渡仙阵相助，体内充斥的已非元气，而是仙气了。

据说仙界出生的孩子，并非人人都能以仙气引气入体，只有极少数资质极佳的人才能够做到，这种人生来便是仙胎。

千玥如今并未飞升成仙，可以说是世间唯一的异类，也算得上半个仙胎了。

“姑姑近来仙力盈动，似乎有进阶之象。”

千玥回神，不曾隐瞒，“确实如此，我估摸着也就这百年之间的事情。”

离韵趁机奚落，“吃了这么多独食，还要百年才能突破，废物！”

别以为他不知道，每次这女修吃完了手上那份，婳九就会把仅存的几颗糖喂给她。

什么姑姑，一天天就知道占晚辈的便宜，半点不知道羞耻！

千玥哼了一声，懒得和他计较。

她状似无意地扫过钟尧，自从离韵出现后，这个家伙便越来越沉默了。

尤其是在她得了渡仙阵后，二人间的距离渐渐远了一些。

虽然平日里还是会斗几句嘴，到底生出几分隔阂。

千玥晓得，他并不是心有不平，只不过是无力和放下。

这份情意原本就已得不到回应，如今修为和实力远远拉开，那些旖旎的心思更是被迫浅淡下去。

钟尧虽然沉默，但还是感受到她扫过来的那一眼。

不比从前的欣喜，如今已然能够平静面对，并妥善地处理彼此间的关系。

或许从她说出“仅此而已”的那日起，他就做好了今日的准备。

钟尧清楚地知道一件事，这个人从前和自己没有关系，往后更不会有。

那些念念不忘、心怀不甘，都不过是仙道上的镜花水月。

或许还是要好上一些，起码她说过，可以共死。

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没得到吧？

钟尧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一直压抑的情绪似乎因为这个认知而轻松许多，又因为这份云淡风轻的放手而有些许遗憾。

不过，一切都该到这里为止。

他终究该有自己的仙道。

修道一途便是这样，死别不谈，光是生离就不是人力所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