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风？

天衍宗里自然有风，他们爱极了微风拂面的感觉。

但这一刻，殷无双毛骨悚然，她瑟瑟发抖：“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们整个宗门都是人小蘑菇的温床，你们的生死早就在它的手中了，它没杀你们，可能只是时间未到，对么，小蘑菇。”

陈苗苗最后这句话，是对着天衍巨树的方向说的。

感觉到陈苗苗的视线，殷无双打了个寒颤，也慢慢抬眸看去……

待看清后，她浑身战栗，喉中发出惊恐的低吼，就像是绝望的、懦弱的困兽！

“它……它……它醒了！！！”

“嗯，它早就醒了。”

“它是魔啊！”

那犹如脆弱的白纸般被天衍巨树“吞噬”的小孩儿睁开了眼睛。

半张脸是树，半张脸是人。

她的双眼，没有瞳眸，白得没有瑕疵，如雪如玉……

的确像是摄人心魄的魔物！

她歪歪脑袋，轻轻在陈苗苗耳边发起了疑问。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陈苗苗轻笑，抬手弹了弹面前的“棉絮团”，笑道：“这整个空间里都是你的孢子，不是你又是谁？”

“你不怕么？他们说我是魔。”

“不，你不是。你若是魔，只怕天衍宗的人早就沦为你的养分了，哪里还有他们叨叨你的机会？”

“我只是被困住了，并不是不想吃了他们。”

陈苗苗暗忖，这小孩还是个要面子的？

“你没有，外面的那株小蘑菇，就是你的分身吧？”

小孩儿眨眨眼，嗓音像是被寒雪吻过，很冷很冷，没有一丝生机。

“你很聪明，那的确是我的分身。我快死了，只能用分身暂时吞噬一些生命来弥补一二，因为我暂时还不能死。”

陈苗苗道：“可以跟我说说么？”

“你不怕我？”

“不怎么怕，第一，你没有滥杀无辜，无论是植物、魔兽还是人，你所吞噬的只是一小部分。第二，怎么说呢，你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或许，这亲切感就是你要见我的理由？”

小孩儿沉默。

陈苗苗说对了，若不是她身上的“亲切感”，此时陈苗苗应该像殷无双一样，成了蘑菇人。

几个月前，这种“亲切感”突兀地出现，跨越山海和禁制注入它的体内，将它从沉睡中唤醒……

让它怀念，让它悸动，也让它有了短暂的思考能力。

这算是老友送它的、最后的礼物了吧？

但无论如何，它不该出现在一个人族的身上。

为了确定一些事情，它要见一见“亲切感”的主人，但它动弹不得，只能用这个方法将她吸引过来。

虽然几率很小，但是它成功了。

“我的确想见你们，还有那条小鱼。”

“鲲？”

“嗯。”

“请问前辈您是……”

“建木。”

陈苗苗惊讶了：“通天建木？”

通天建木！

传说九天鲲鹏便栖息在通天建木的树顶之上，二者相辅相成，密不可分。

说白了，通天建木和九天鲲鹏，是好基友啊！

鲲虽然已经没了，但迷你鲲还在，自己也接受了鲲的传承，勉强算半个鲲。

难怪建木千方百计将自己引过来。

小孩儿微微蹙眉：“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只是建木，至于是‘通天’还是‘通冥幽’，要看我的心情，而且通天建木只是我的一种形态罢了，我们建木是灵植中的‘神脉’，我们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不要用人族的标准来衡量建木。”

“的确是的，毕竟您还有小蘑菇形态，挺可爱的。”

被夸可爱也软化不了建木邦邦硬的表情，它幽幽道：“那小鱼就算了，你呢？你是怎么回事？你的身上为何会有鲲的气息？”

陈苗苗毫不怀疑，若自己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下一个变成蘑菇人的就是她。

她轻咳一声，简单扼要介绍了自己和鲲的关系。

建木惊讶盯着陈苗苗看了许久，最终喃喃嗤笑，不屑道：“原来鲲放弃了飞升啊……可真是个笨蛋。”

笨不笨陈苗苗不好下定论：“前辈，要不要晚辈将您救出去？”

建木没理陈苗苗，雪白无瞳的眼盯着殷无双，问：“殷情呢。”

殷无双早就懵了，无论是建木还是鲲，那都不是她能接触的存在，她怔怔道：“殷情……您是说天衍宗开山老祖殷情？他老人家早就飞升了。”

建木似乎并不意外：“他得了我的木魂，又用这么一株东西来吸取我的生命力帮助他修炼，想必早就飞升了，若这样还不能飞升，那就是个废物。”

陈苗苗莫名品出了一股八卦的味道：“前辈，您和殷情之间……”

“哦，没什么，用你们人族的话就是……我们曾经双修过。”

“？？？”

“一个非常老套且愚蠢的故事罢了……”

灵植难以酝酿出“神智”，哪怕有了“神智”想要化形也需要万万年的光阴，所以它们格外单纯。

建木从诞生开始就没有别的族人，由始至终只有它一个。

但庆幸的是，它还有“伴生兽”——鲲。

鲲和建木相辅相成，也算是亲密无间。

可那天鲲告诉建木，就说自己要飞升了，让建木好好修炼争取早日飞升，它会等它来找它。

建木当时心想，这家伙总算愿意飞升了，也由衷为它高兴。

可在那之后，东洲并未降下飞升的雷劫……

建木担心鲲出了什么问题，便化形去找鲲。

然而鲲没找到，建木却偶遇了一个名为殷情的人族。

殷情骗了它，挖了它的木魂跑了，怕它报复还将它封印了起来。

“这……呃……”

陈苗苗震惊看着眼前的小人儿，它老人家小胳膊小腿，难道这殷情还是个恋童癖？

察觉出陈苗苗的想法，建木危险道：“我实力鼎盛的时候，化形比你好看多了。”

陈苗苗讪讪道：“哈哈哈……那是必然的。”

灵植本就是聚集天地灵气而生，建木身为灵植“神脉”，长得不好看才叫有鬼！

建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陈苗苗片刻，略显嫌弃道：“鲲怎么找了你这么一个传人？淬骨境？为何这么弱？兽族无人了吗？”

陈苗苗：“……”

前辈您礼貌吗？

“罢了。”建木懒懒道，“既然你来了，鲲也选择了你，那我也便相信鲲的选择。你好好修炼，飞升之后去找殷情，替我把木魂找回来，若是找到了，木魂就送你了。”

“您不亲自去吗？”

陈苗苗以为建木会想要亲手报仇。

建木看笨蛋般看了陈苗苗一眼，道：“我没了木魂，身体和力量又被天衍巨树吞噬了一大部分，你以为我能恢复如初吗？还有，若我从这里出去，不出三个月我就会死。”

建木当然可以活！

它通过蘑菇和黑潮敞开肚皮吃，很快就可以恢复生机，只是要付出无数生命的代价。

建木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

无论是鲲还是建木……

它们有着陈苗苗为之钦佩的胸襟、远见和慈悲之心。

这也是为何建木有能力报复背叛自己的人族，却迟迟不动手的原因。

建木轻轻闭上双眼，一颗莹白色的小小孢子轻轻落在了陈苗苗的掌心，极其柔软，仿若一团清风都能吹散的云朵。

而这……已经是建木最后的能量了。

“去吧，我虽然不滥杀无辜却也记仇，把它带着，我要亲眼看着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