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苗苗变戏法般拿出一个破渔网，将那只剩半截的分神期傀儡，以及被自己和小龙棍敲得稀碎的出窍期傀儡一网打尽，“哼哧哼哧”拖着往外走，在完全沙化的大地上拉出长长的痕迹。

墨玄明紧随其后，陈苗苗悄悄放开神识去打量，发现他好似缠绕恒星的小卫星般亦步亦趋跟着她。

不远不近，不亲不疏，始终保持在一个让她觉得舒服和安全的距离。

明明他身躯挺拔，气势如渊，可偏生有种可怜兮兮的感觉。

陈苗苗沉默片刻，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的疑惑，她一边舞动手中的小龙棍，一边对墨玄明灿烂笑道：“不愧是建木后人天衍巨木，这小龙棍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用，谢谢你，墨玄明。”

墨玄明没听出陈苗苗的言外之意，笑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啊。”陈苗苗笑眯眯的，“为什么要不喜欢呢？如此强悍的法器，有它在，我不仅能以淬骨境战出窍期，甚至还隐隐触摸到了玉脉境的门槛，有它在，我的实力简直是扶摇直上。但我不懂，它为何如此厉害呢？”

“……”墨玄明出了一头的冷汗，“因为它是以天衍巨树作为材料的。”

“是么？”

“嗯……”

“我还有一个疑问。”

墨玄明心虚得连声音都莫名结巴。

“什、什么？”

陈苗苗笑着睇他，长长的羽睫将眸中的光芒剪碎，清凌凌的，漂亮得让他心脏微颤，嗓音甚至有点甜意。

“天衍龙纹棍里面的龙息，从何处而来？”

“……”

“别否认，方才若不是龙息碾压了傀儡们，我根本不能心无旁骛去救纳兰野。”

那瞬间的龙息，连陈苗苗都差点抵挡不住！

陈苗苗歪歪脑袋：“为什么不回答？是不能回答么？”

墨玄明轻叹一声，抬眸郑重道，“不是，我怕说了你会生气。”

“龙息真的因你而起？你是人族吗？”

“我……不是人族。”

“所以你是……龙？”

墨玄明鼓起勇气，轻轻颔首，下一刻陈苗苗突然凑上前来，如同一只小狗崽般在他身上嗅了嗅，双眸亮晶晶道：“你是什么龙？什么颜色的，金色？银色？蓝色？青色？”

墨玄明在决定用龙息替陈苗苗炼制法器的时候，就已做好了“掉马”的准备。

不仅因为天衍巨木难得，最好不要浪费，还因为他的私心，他想一点一点向陈苗苗展示“真相”……

关于他，关于他的感情，关于他的心。

而今陈苗苗没露出丝毫的反感之意，这让墨玄明心下大喜，他深吸一口气，期待地向陈苗苗摊开掌心。

“都不是。”

墨玄明的掌心浮起宛若黑曜石般美丽的漆黑鳞片。

“我是黑色。”

“黑龙啊。”陈苗苗喃喃，踮起脚尖细细凝视他的双眸，“难怪你的眼睛这么好看。”

深邃犹如夜空，浩瀚广袤。

像是能装入整个世界。

墨玄明耳廓微微发红：“还……还行吧。”

“别谦虚，是好看的。”

陈苗苗莞尔一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拖起傀儡们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松，步履轻盈，不急不缓，但墨玄明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不安，求生欲让他飞快跟了上去，小心翼翼道：“苗苗，你不开心吗？”

陈苗苗本想否认，可话到了嘴边却非常坦诚。

“没错，你看出来了？”

墨玄明：“……”

在少女明亮、清澈的眸子注视下，墨玄明只能硬着头皮问：“为……为什么不开心？”是不喜欢龙吗？

陈苗苗气得牙痒痒，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至今依旧模棱两可的态度！

明明是强悍且披靡的巨龙，为何伏低做小心甘情愿留在她的身边？

他对她……到底是不是喜欢？

若不喜欢，为何为她牺牲这么多？

若是喜欢，为何不坦言呢？

这若即若离朦朦胧胧的情愫，让陈苗苗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她厌恶这种失控感，索性开门见山道：“既然你是龙族，那萤爷爷呢？也是龙吗？”

“……”墨玄明早已决定不对她说谎，乖乖点头道，“是的。”

陈苗苗双眸轻敛：“所以金雷也是？”

“对。”

“那小蛋崽呢？”

“……”

“小蛋崽是不是龙？你和他什么关系？”

“……”

“别说谎，回答我的问题！”

陈苗苗目光锐利，直逼他灵魂深处。

墨玄明没想现在就坦白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但陈苗苗太敏锐了，一下抓住了关键。

事已至此，他没得选择。

“他是龙族，也是我的孩子。”

陈苗苗脑中嗡鸣一声，脱口而出道：“亲生的？”

“嗯，亲生的。”

陈苗苗脑子似乎被人狠狠砸了一锤子，嗡嗡的，她甚至忘了继续逼问，只久久凝视着他，羽睫如同冰霜凝固的蝶翼，一动不动。

一股强烈的、陌生的、无法言喻的感情化作哄汹涌的洪流，瞬间将她淹没。

是酸涩？

是嫉妒？

是愤怒？

还是茫然？

陈苗苗不是没感觉到他对她的好。

细心体贴，关怀备至，小心翼翼，有点腼腆，有点甚至是有点讨好。

仿佛一捧脉脉温存的泉水，一点点融化她的警惕和防备。

陈苗苗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对这样一个完美的存在，长此以往相处下来，她不心动怎么可能呢？

然而现实如同一盆冰水，“哗啦”一声泼在了她脑袋上，把她浇了个透心寒，从骨髓深处都渗出刺骨的冷意。

“你的孩子？”

“……是。”

“……”

陈苗苗怒火烧心，恨不得对着他大吼大骂，既然他有了孩子，又何必来招惹自己？简直是……去你妈的大渣男！！！

她握着天衍龙纹棍，棍身上的纹路因为怒意隐隐泛出血色。

陈苗苗忍了又忍，才忍下一棍子敲爆他龙头的冲动！

当然，主要是她也打不过他！

牙关紧咬，陈苗苗一字一顿道：“我问你，小蛋崽会来到我身边，你知情吗？”

“我不知情，他是自己来的。”

不知情？

等等……

难道说，是因为小蛋崽对她的喜欢，他才选择留在她身边的？

是这样吗？

陈苗苗的神色茫然起来，仔细想想，不乏这种可能，毕竟两人最初的相遇并不愉快……

两人初遇之时，他看她的眼神，甚至是带着忌惮、揣测和打量。

是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呢？

陈苗苗想不起来了，而今的她脑中一团浆糊，只能用力攥紧拳头，凭着指尖传来的疼痛，竭力维持住自己的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