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模糊了沈冰诺的视线，她疼，脖子疼，额角疼，头皮疼，心更疼。她不知道被幕老夫人这样打她打了多久，她开始承受不住，开始慢慢的呻吟着，然后终于晕了过去。

幕老夫人打累了，又见沈冰诺彻底晕了过去，她唤来了家丁：“把她丢到柴房里，一滴水一粒米饭都别给她！如果我发现有人违抗了我的命令，下场就是她这样！”

她很久没有像如今这般动怒过。

上一次……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哦，她想起来了，是那个贱人死的那夜，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感谢沈冰诺。应该是要感谢的吧，她想，毕竟没有沈冰诺，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有血有肉的活着，都多少年了，平日里的那些怒气根本就不叫怒气，这才是真正的怒气，真正的。

其实对于沈冰诺勾引幕玹锦她也不是有多生气，只不过是因为让她想起了那个贱女人而已。

幕老夫人发怔，随即又很快看向赵清雅：“茶喝好了吧？戏看够了吧？还不滚？难道要留在这过夜？！”

赵清雅讪讪的笑了笑：“老夫人说的是什么话。”

“赵清雅，别以为我这么好糊弄，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策划的一切，赶紧滚！你还有证据没清理赶紧！锦哥儿过些日子回来，这关系到家主的事难保他不会去告诉那些长老，而证据，凭他的本事能弄不到？赵清雅，我那个孙儿聪明的很，你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就是小儿科！”幕老夫人冷笑，沈冰诺这事有点脑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自己顺着她，赵清雅还妄想着凭借她一个人能天衣无缝的弄死沈冰诺？可笑！

赵清雅心下一紧，道了句“是”连忙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幕老夫人见赵清雅走后，望着地上的芍药发呆了许久，最终苦涩一笑，命人将其丢了。

许多年前她是最为喜欢爱芍药的，可是自从梦醒了后，她不在奢望拥有芍药，这花对她来说，仿佛就是在嘲笑她一般，嘲笑她又痴又蠢。

……

赵清雅气喘吁吁的靠在椅子上，伸手拿出茶壶直接揭开盖子往下灌，喝的太急有些许的茶水顺着嘴角泄出流入脖子进入衣领，又呛了几声后才放下茶壶，抬起手拿着袖子擦拭了布满水渍的嘴巴。

“死老太婆，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说的好听是为了我，我呸，还不是为了你自己，弄死了沈冰诺就能重新拿回账本管理幕府！真当我赵清雅蠢啊！”赵清雅喋喋不休的咒骂。

“你又到哪去了？！别一天到晚就知道惹事。”幕子徳从堂屋走进堂厅。

赵清雅尖叫：“我能干嘛，我不是一天到晚连做梦都在想着，怎么给你们父子俩谋得家主之位么！我这一番苦心你们父子俩没一个能理解！”

幕子徳皱眉，他这个妻子尽想些不属于她的东西：“清雅，哪些都不属于我们，我们拿着也不会安心。”

“什么不属于你们！”赵清雅眼皮一翻，怒瞪着幕子林，“幕子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难道你想一辈子低人一等？就算你想，我赵清雅可不愿意！我怎么就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昏暗的烛火不停的跳动，时不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像是在嘲笑着他们一样。

“清雅，”幕子徳觉得他面对这个妻子越发的感到头疼，“家主之位对于我来说本来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我们何不放下那些野心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呢？别整体勾心斗角的想着怎么夺得那个位子，一切不过都是虚的东西。”

“幕子徳！”赵清雅拔高音调，尖锐的声音刺的人耳朵生疼，仿佛好像快要戳破耳膜了，“我告诉你，只要我赵清雅活着一天，那我必定要争取着家主之位，大房当了这么多年家主了，也是时候换人了！我不甘心，这家主之位凭什么就是他大房的囊中之物，我们二房凭什么就比他们差！凭什么！”

幕子徳摇头，叹气。他本生来性子懦弱，不愿意跟别人争什么，只想平平安安过上一辈子，娶个媳妇，生个儿子，然后是孙子，子孙满堂想想就觉得甚是幸福。却不想竟然娶了这么一个争强好胜性子的妻子。

他宠着她，一向她想要什么都愿意给她，后来她想要家主之位，他不想参与，他也不愿意多加阻拦，她想要便自己去争就是。但是如今，她争也是争了，抢也是抢了，到头来还是输的彻彻底底，他不忍心她这么一辈子就被这些浮名、虚物困了一辈子，便来劝她，可是她不听。

幕子徳知道赵清雅这是想要在娘家那边博得一些面子，可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既然输了就该认命，而不是像这般固执己见！幕子林不想再插手她的事情了，他累了，罢了罢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幕子徳起身离开，堂厅里很快就剩赵清雅一个人了。

屋外天幕一片漆黑，如破了墨一样，天空无半点星光连月亮都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院子内的花草树木似鬼魅魍魉般矗立着，夜风吹过带动着枝叶晃动，像是看不清模样的妖精在向着迷路的人儿招着手。

赵清雅忽然觉得冷，这冷意寒的刺骨。她独坐在屋内，蓦然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的意味，她不明白，自己辛辛苦苦为所爱的两个男人谋划了这么久，一个被狐狸精投胎的丫鬟迷了心神，天天跟她闹；一个从头到尾就无心名利，只想安身安心的渡完余年。

到头来这两个男人从心底都在怪她，都在恨她，都视她为疯子。

她爱的两个男人啊，都这样对她。

赵清雅忽的红了眼落了泪，难过的喉咙都在发干。

“太太，别哭了。”来者是张妈，她见堂厅烛火通明，以为是来了贼人，却不想听到了幕子林与赵清雅的对话，“太太的这番苦心，老爷和少爷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

“张妈，为什么他们一个都不理解我？”此时的赵清雅没了往日的尖酸刻薄的模样，看起来像个迷茫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