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着这样的切肤之痛，便理解了华生之痛，因为这份理解，她觉着他们是同病相怜相依为命的。

夜里，王一将山寨的死士全数召集起来，华生亲自挑选了二十人，这二十名年轻人，有十名男子十名女子，他们容貌俊美，身材修长，扮为伶人恰当不过。

雨乔静静地看着。

称心是李元昌送给李承乾的，而称心是华生的死士，就等于李元昌跟华生是同谋。

而李承乾在称心死后，再度找李元昌要伶人，并非是真的要伶人，而是得知了称心的真实身份，想要跟李元昌联手，或者说借助李元昌，往东宫招纳死士。

这所有的暗中的勾结和阴谋，都是针对李世民的。且不管他们最终的目的，但无端端牵连到了自己的家人，就另当别论了。

李承乾刺杀李泰是被陷害的，腰牌既然是称心传出来的，就可以断定是华生派人所为，那么害死姑姑的人便是华生的人。

至于防火烧宋府和对宋老夫人下手的那拨人是谁？她一直在苦思，当看到王一的那一刻，她突然想到，总部缺银子，是否是王一想要那藏宝图才有此举？

华生唤了她几声，她才惊觉过来。

“你在想什么？这样入神？”

她眉眼一弯，噘着嘴道：“走时没有带换洗的衣裳，难道真要我穿十一的衣裙？”

他凑过脸来，轻轻嗅了一下，戏谑道：“依然很香，可以不换。”

他自来都是那不苟言笑的性子，这样略带坏意的脸庞，别样的动人。

她微微垂头，娇嗔道：“胡说。”

站在一旁的王一大声咳嗽着，粗声道：“少主还得去试试他们的身手，打打杀杀的场面就让宋小姐回避吧。”

华生温言道：“让十一带你回房去，我会让她给你烧一桶热水，好好泡个澡再好好睡下，一路奔波，明儿不需早起。”

她连忙回道：“好。”

在夜色里，走在她身边的王十一那样轻，听不见她的脚步声，自顾自说道：“自从来了这里，也无旁的事务，便是日夜苦练。”

“那你们平时穿的衣裳？我瞧着不似外头买的。”

“这里有几个老妈妈，负责煮饭缝制衣衫。”

“她们也是……”

“她们是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在这里至少能遮风挡雨，能不饿肚子。”

山风袭来，丝丝凉意，却又格外惬意。

走进寨子，王十一道：“我去给小姐烧水，小姐沐浴之后便睡下吧。”

雨乔抬头看天，一轮弯月，几许凄迷。

沐浴之后，她站在窗前，一切都这样安静，不闻人声。深吸了一口气，在桌子前坐下来，掏出袖子的手绢，用画眉的螺子黛在手绢上画了一张地图。

若是没有这样的地图，任谁都找不到这样的原是森林中来，凭着记忆，将入口以及各个寨子的分布做了标识。

画好了，将手绢再次塞进了衣袖里，这才回到床榻上，安然入睡。

第二日睡到午后，只觉得精神饱满，神清气爽。

华生来的时候，手里捧着黑色的熊皮，那毛色柔顺亮滑。雨乔颇是惊讶，现时已然五月，虽深山中还凉如初春，但也用不上这样的熊皮。

他的眼眸中是孩子般的欢乐：“昨夜去狩猎了，这是我亲手猎杀的，正好用这张熊皮给你坐一张毯子。”

雨乔眼里冒着星星，惊奇地道：“你们可曾遇到过野人？”

华生抿嘴一笑：“野人倒是没曾遇到过，但野猪狗熊这些东西却是时常出没，总部的人所吃的肉类都是野味。”

雨乔惊问：“那我昨日吃的都是些什么肉？”

“野兔。”

她几乎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却说道：“味道不错。”

华生展颜笑开了，阳光门口照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他看起来神采飞扬，又温暖和煦，朗声道：“今日，便让你吃熊掌。”

他把所有他认为珍贵的东西，都会俸给她，若他真的只是一介下人，她愿意与他在这深山相携到老。

这样的男子，有他这个年纪的干净，有他这个年纪的赤诚，但，自己的家人真的是因他而死的吗？

她需要准确的答案，来告诉自己如何做一个选择。

傍晚时分，山寨里难得的热闹，在主寨的大堂内，大摆了宴席。

但王十二迟迟不回，王一派王十二去很远的县城采买酒水，总部严禁饮酒，但今日破例。尽管他埋怨华生为了一位女子如此上心，却又有过来人的那份理解。少年情炙，无法左右，倒不如顺他一回。

女子及笄的时候，需得由长辈亲手插上发钗，便又命王十二在县城选一枚贵重的发钗作为及笄之礼。

既可以给宋雨乔一个惊喜，也可以让华生同他不要生分。

久等不回，王一朗声道：“今日总部为宋小姐行及笄之礼，十一将衣裙拿上来，给宋小姐穿上。”

王一托着衣裙进来，在雨乔面前绽开，当时，雨乔的眼睛就亮了。

这是黑色的粗布衣裙，但上面缝满了各色的野花，这些野花五颜六色的杂乱的缝在衣裙上，却又那样的夺人眼目，既有山野的纯粹的浪漫，又有盛装一样的华丽大气。

王一道：“寨子里生活简朴，实在是没有好一些的布料，几位老妈子缝制了一天，为宋小姐制作了这样一身礼服，还望宋小姐不要嫌弃。”

十一将这身别样的衣裙替雨乔穿上，她那样白皙精巧的脸庞，在这些野花的烘托中，就像是不沾尘埃不食烟火的仙子，又像是山谷中的精灵，让所有人看痴了。

雨乔起身，这一次，是诚心地对着王一屈膝道：“谢谢伯伯。”

这声伯伯让王一一愣，但随即朗声笑道：“好，你既然是少主心仪的女子，往后我也便视你如少主夫人。”

所有人一起起身，单膝跪地：“拜见少主夫人。”

这是及笄之礼好吗……

这不是成亲好吗……

有人来报：“王十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