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人冷言道：“那不是你该问的。”

刘明博大笑道：“我笑你们这些鼠辈，全做一些以卵击石之举。你们的少主如今都不知躲在何处，却妄想颠覆这太平盛世？无知至极！”

刘夫人眼里生出怒火：“你若是敢将此事禀告皇上，我断不会容你。”

刘明博看着她，他这位美丽的母亲，自小没有给过他太多的温暖，但她依然是他母亲。

他含着泪道：“虽然你为了所谓的忠诚，而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但我却不会害死自己的母亲。我明日便辞去职务，从此天涯海角，你再难见我，等你们将来事败，我再回京替你收尸。”

她身子一震。

刘明博别过脸去，淡然道：“从小，你都管不住我，往后，又如何管束我？”

她知道，她失去了这个儿子，但是，她的唇角勾起笑意来。

“你自以为你得知了全部真相，你可知？那个黑衣人是你的生父，你的身上流着暗卫的血。”

刘明博的瞳孔猛地收缩，难怪那日交手，那黑衣人对他手下留情。

好半天才惨声道：“你好毒！”

“你的父亲母亲都是暗卫，这便是你的宿命。”

他将拳头捏紧，厉声道：“错，这是你的宿命，不是我的。你以为我身上流着暗卫的血就会加入你们？你果然是无知至极！”

说罢，从马车的窗口鱼一般的跃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另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而行。

秦怀道与宋雨乔相对而坐，一个望着她，一个望着地。

今日之事，一喜一悲，叫人唏嘘。

他终于道：“我告诉了顾世鹏一个秘密，他决定再也不执着于考取功名了。”

雨乔道：“我也告诉了刘明博一个秘密，他决定悔婚了。”

其中的秘密，他们都不去问。

但他们都知道，他们所做的，都是为了宋家的家人。

“你要躲避我到什么时候？”

她温言道：“我并非要躲避你，只是想静静地整理一些事情。”

“何时能整理好？”

“不知。”

他道：“自你离京之后，我就往你的两家商号各派了两名侍卫，充作伙计，以保万全。”

她轻轻颔首，道：“陶老伯已告知于我，虽我不在京中，虽宋府遇难，但商铺的营生依然在好好的维持。如今，府里二位哥哥在任职，再不用忧心生计，但祖父的基业总得继承下去，明日，我要去一趟云上村。”

“你露面可否合适？”

她轻蹙眉头。

尽管他希望她永远住在国公府，但还是道：“不如就借雨茹成亲之事，称你在尼姑庵出家，是为躲避劫难，如今劫数已满，还俗归家。”

她终于抬起眼来，那眼里是清池，比从前更加的明净。

“若是齐王得知，会否再有劫难？”

他看着她，眼里的深情恰如温池，冒着热气。“还有一个法子，能永久地躲避一切意外，那就是我们成亲。”

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

第一次拒他，是因为她有喜欢的人。

这一次拒他，却是因为她自知不配。

她静静地道：“我并不喜欢你。”

这样的话是伤人心的，但他却柔声道：“不要紧，我们假意成亲，然后再和离，放你离开。”

她不只是震惊，不只是感动，更是呆若木鸡。

他的声音里有忧伤，有坦然：“只要我们成亲，便断了齐王的念想，你也无需再躲避。”

“你……你何苦这般对我？”

他突然笑道：“其实我也想你救我一救，皇上有意将临川公主赐婚给我，这是我能抗旨的唯一的借口。你看，我们都是为了自救，成亲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这笔交易你做不做？”

她的心骤然地往下一沉。

是失望吗？是失落吗？是得知他并非真心喜欢她，而心痛了吗？

但她也是这几个月第一次绽开笑颜来：“如果是交易，可以做。我担心的是，若你抗旨，会如何？”

他坦然道：“会被贬，但不至于赐死。”

她眼里还是写满了担忧。柔声道：“其实，那李孟姜是真心喜欢你，她身份贵重，配得上你。”

他淡然苦笑道：“并非是她不好，而是，我不想与皇室联姻。正所谓伴君如伴虎，皇上信任我秦家不假，但谁又知何时会令皇上不喜？自父亲去世，我便已看淡了功名利禄，便只想安然平淡一生，这其实也是父亲母亲所愿。”

她自然明白。

他那淡泊的性子，本就不喜与朝臣皇族亲近，这可能便是大智慧。

他柔声宽慰道：“我要明年才守孝期满，算起来还有四月多月时间，这几个月，你暂且住在国公府，期满前日，你便从尼姑庵还俗回府，期满第二日，我便去宋府接亲。”

这似乎是最完满的安排。

他道：“明日，我派秦忠去云上村走一趟。”

她扬声道：“好。”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为一个订下的假婚姻而倍觉轻松。

他故作轻松地道：“往后，我们便还是如从前一般，可好？”

其实，她又如何能再回到从前，经过了这许多事，自然是成熟了许多，而成熟往往就是告别天真和任性。

她却问及了其他的事。“你们在剿灭山洞那些……杀手的时候，抓住的那个人，如今还是不招供吗？”

他轻蹙眉头道：“用尽了酷刑，但一字不发。”

她不在说话，沉默了一会，扬起唇角道：“晚宴上没有吃饱，有些饿了，能去山鬼酒庄吃些东西吗？”

他立刻温言道：“自然好。”

到了山鬼酒庄，她先是深吸了一口气，才迈步走进去。

坐在柜台后的一贯冷漠的梅妆看到她，那眼神瞬间变成了利刀，但又顷刻恢复了常态。

淡淡道：“楼上尚有空位，公子小姐请。”

上了楼，饭菜摆上桌，她突然含羞低声道：“我想去茅厕。”

秦怀道也抿嘴一笑。

她起身，施施然下了楼，走到柜台前低声道：“我有话对你说。”

梅妆走在前，雨乔跟在后，二人进了内室。梅妆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来，抵在雨乔的咽喉处，冷声道：“少主舍不得杀你，我今日就杀了你替死去的那些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