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发什么疯？”

就在小卒子沉浸于盛大的开幕式时，郭老大快步走了过来，抬手就是一巴掌，同时说道：“别发呆了，比试已经结束了，跟我去维持秩序。”

小卒子突然一怔，满脸不解的问道：“郡守大人不是给咱放假了吗？”

“休息归休息，有事你还真就只看着？”郭老大一把拽住想要溜走的小卒子，一边向郡守几人的位置走去，一边说着：“能不能自觉点，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怎么升官？怎么娶媳妇？”

“嗯嗯嗯行行行对对对好好好。”小卒子一脸生无可恋的敷衍着，一边在暗自腹诽不断。

这什么极品帕鲁？主动加班？卷王真可怕，还拉着我一起？真下头，我才不要上班！我不要工作！姐妹们救救啊——

携带着无穷的怨念，唯一的见证者被拖走去参加了非自愿加班，但这小小的不幸并不能改变什么，时间长河永远不会停止前进，即使天下格局大变，即使星月不再闪烁，即使太阳不再散发光芒。

但一切依旧会继续，如同往常一样。

……

原本还在嚷嚷着无聊的朱高猛安静下来，一旁的朱娇兰眼眶有些发红，李星河的双手紧握，哪怕指甲已经扎破手心，也没有任何反应。

而这，只是在场观众们的缩影。

有人抬头望天，喃喃自语道：“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啊……接下来回家去看看吧。”

有人沉默不语，最终独自转身离开。

有人与身边人相拥，心中感情喷涌而出。

有人刚刚睡醒……

“嗯？已经结束了吗？”

靠在姬青阳肩上沉睡的胡十六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向周围，却并没有从前者的肩上离开，也并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靠在他身上，甚至还用粉嫩的脸颊蹭了蹭姬青阳的肩膀，迷迷糊糊的说道：“我刚才好像梦到娘亲了。”

至于胡十六为什么不好奇，完全是因为她在靠上去之前，还没有睡着，在确认了姬青阳没有什么抗拒后，才美美的进入了梦乡。

听见胡十六提到了自己娘亲，朱娇兰眼神一动，抬头看向朱高猛，却并没有说什么。

朱高猛抚摸着自己妹妹的秀发，一遍遍的抚摸着，沉声说道：“还有哥在。”

姬青阳则是对着胡十六问道：“是梦到小时候的事了吗？”

“嗯，梦到娘抢我吃的……”

……

刚刚结束比试，尚未离开场地的二人，却是相视一笑（虽然笑面佛一直在笑）。

沉默不久后，笑面佛率先开口说道：“多谢师兄成全。”

“是师弟你自己佛法高深，何来成全一说。”苦行僧矢口否认，企图撇清自己的关系，却在回头看了一眼惊讶的佛门弟子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才说道：“差点忘了，出家人不打诳语，好吧，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哈哈，师兄果然还是老样子，一点也没变啊。”笑面佛发出了打心底里传出的真诚笑声，一如当年那个跟着师兄偷偷破荤戒的小沙弥。

“有什么好变的。”

苦行僧倒是不以为然的样子，但或许是遇见故友，现在还是回忆起过往的故事。

“当年你我师兄弟二人……”

就在师兄弟回忆起过往一起经过的春夏秋冬时，派出苦行僧的那方佛门弟子，也是彻底炸开了锅。

大多数的年轻弟子正在热烈讨论着，怀疑苦行僧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声讨这种卑鄙的行为。

门内的长老执事，则是看着这幅场景，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气。

等到他们看起来发泄的差不多了，各家的“家长”也纷纷开始训话：“出家人当持戒静心，怎可恶意揣测他人……布拉布拉布拉。”

“布拉布拉布拉……不过是佛像归属，只要我们信仰坚定，菩萨不管在何方，都会护佑我们的……布拉布拉布拉。”

“布拉布拉布拉……念在你们年幼，就把《金刚经》抄写两遍，作为惩罚吧。”

大师终于讲完了，在场弟子尚未感到解脱，就被最后的惩罚吓的变了脸色，但也忍住了抱怨，生怕惩罚翻倍。

但是大师身边的一位弟子，却开口说道：“师父，我看你刚刚好像也不是很平静的样子。”

他回想起刚刚师父差点把佛珠捏碎的样子，语气认真。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我也抄。”大师的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低下头，语气和善的对那位弟子说道：“我抄写完后，就由你来检查，要仔仔细细一字一字的，对着佛经检查。”

“哦……”

“师父圆寂之后，我性子顽劣，选择出世清修，你天性善良，选择入世行善，本约定十年后再见比试修行成果，结果现在看来，这约定算不算争强好胜，违背了佛门戒律？”

笑面佛只是在静静的听着。

苦行僧稍作停顿，像是在回忆，便继续说道：“结果我十年间走的太远，约定的日期到了，也没能回去，没遵守约定，对不住师弟你了，有诺必行的戒律也破了，哈哈……”

师兄弟同时笑出了声，笑面佛想说什么，却被对方直接打断。

“不过师弟啊……咱那个师门旧址，师父身边，怎么多了座坟啊？”苦行僧笑眯眯的问道。

“是师弟为你立的，师兄不必谢我。”笑面佛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不过却睁开了眼睛，盯着师兄，继续说道：“师兄啊，能再见到你，真好。”

当年那位年轻的小和尚，独自一人返回师门，一等就是十年，最终等到了方圆百里的百姓们一起送来的袈裟和佛珠，却没有等到师兄。

“对不起。”

笑面佛摇了摇头，天上的金色云雾，依旧没有消散。

……

三位郡守已经在组织人手疏散人群，越来越多的旁观者已经陆续离开，佛门弟子和宗门修士们，也在向着神像前进。

毕竟哪怕苦行僧真的是笑面佛为了菩萨像安排的卧底，但是在场其他人，也没有任何把握能胜过他。

而既然归属已明，那就可以去彻底解决这件事了。

姬青阳看到这一幕，转头对其他三人说道：“朱兄，李兄，朱姑娘，我和十六有些事要去处理，稍后便会返回客栈和你们汇合，无需担心。”

那三人眨了眨眼，想起了刚刚那特殊的感觉。

朱高猛立刻说道：“没事没事，不担心，你们去就行了，不着急。”

李星河也跟着说道：“慢慢来，不用急的。”

朱娇兰俏脸一红，没说什么，也阻止着两位两位继续说下去，只是催促着两人快走，按照原本的计划返回客栈休息。

“他们……怎么了？”感到不解的姬青阳向胡十六问道。

小脸通红的胡十六快步移到姬青阳身后，伸出双手推着他：“哎呀——别问了，快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

“师弟，这或许，就是我最后一次以这副样子出现在你面前了，虽然这也是第一次。”

还没有离开的师兄弟在一阵沉默之后，师兄平静的开口说道。

“为何？”

“我要还俗了。”

笑面佛重新眯起双眼，轻声说道：“还俗？”

“我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惊讶？”苦行僧站起身，打扫着身上的灰尘：“罢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遇到了一个姑娘，她陪了我很久，一直在等我，我总不能辜负了她吧？这或许也算是一种舍己为人。”

“这么说，师兄终于遵守了一次佛门教义？虽然是为了还俗娶妻。”

“哈哈哈哈——”师兄一边大笑着，一边转身向山下走去，身上有云雾浮现，缓缓上升，与空中金雾相融，使其在金色之余，还多了一层灰蒙蒙的光晕。

那因数十年清修而枯瘦的肌肤也重新焕发生机，血肉充盈如健壮的青年男子，皈依佛门而剃度的干净头顶，也逐渐长出了三千烦恼丝，眨眼间便长达背部，尚未离开场地，便已判若两人。

随着变化，他的脚步也愈发坚定。

在他即将消失在师弟目光中时，他高高挥舞着手臂，大声喊道：“师弟，收下吧！这就是我婚宴的请帖了，你一定要来！最后听师兄一句，要记住，在成佛前，你还是个人！”

笑面佛站了起来，远远的看着师兄，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

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