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床后，顾景源能感觉到穆倩雪的心情比前几天更差了些，还时不时地看着某个地方发呆。

他知道，昨天晚上，那个梦境肯定还在继续。

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询问穆倩雪梦里的内容。

吃过早餐，他把穆倩雪带回房间，哄了她一会，然后给她换好衣服，打算带她去墓园。

出发前，顾景源有些不放心。

他让穆倩雪答应他，等会到了墓园，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太过激动，也不要太过悲伤。

其实有些时候，情绪不是自己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顾景源也明白，他这些话，说了也没多大作用。

但总归还是忍不住会唠叨几句。

穆倩雪也算是他带大的，她的身体情况，他多少也了解。

本来身体就差，现在还怀着孩子，他是真的害怕她情绪太激动了，会出什么事。

上回穆倩雪哭晕过去一事，至今回想起来，顾景源还会有些后怕……

穆倩雪答应了顾景源。

她说，她只是太想爷爷奶奶们了，想去看看他们而已。

顾景源轻叹了一口气，带着穆倩雪出了门。

两人先去了花店买了几束花。

回到车上，穆倩雪看着车后座的那五束花，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爷爷奶奶们会不会喜欢这些花……”

以前她和顾景源去祭拜爷爷奶奶们，都是去山上。带的花，也是在山上摘的，是爷爷奶奶们喜欢的花。

穆倩雪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花，爷爷奶奶们没告诉过她，她在山下从来没见过。

或许只是生长在山上的小野花，又或许，是某些在山下已经绝迹的名花，就像山上那片药田里的药材一样。

但不管是什么，在穆倩雪看来，它们只是爷爷奶奶们喜欢的花，仅此而已。

顾景源之前问过她，要不要带几株下山，看能不能种在山下。

穆倩雪拒绝了。

她说，既然是爷爷奶奶们喜欢的花，还是留在山上陪着他们吧。

……

听到穆倩雪说的话，顾景源单手握着方向盘，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别多想，只要是你带的，不管什么花，爷爷奶奶们肯定都会喜欢。”

穆倩雪轻轻点了点头：“源哥哥说得对。”

她的手搭在肚子上，轻抚着，说：“等宝宝出生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回趟山上，再带上爷爷奶奶们喜欢的花去看他们。”

“好，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嗯。”穆倩雪朝顾景源笑了笑。

到了墓园，穆倩雪和顾景源把花放在墓碑前，随后找了块地坐下。

“爷爷奶奶们，囡囡来看你们啦。”穆倩雪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开口道。

“这次没有上山看你们，爷爷奶奶们会怪囡囡吗？囡囡在这里说的话，爷爷奶奶们能听到吗？”

“应该能的吧……”她自问自答，“你们说过的，会在天上看着我，陪着我，我都记着的。”

“对啦，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哦，爷爷奶奶们肯定猜不到是什么！”

穆倩雪顿了一会，笑眯眯地说：“我怀孕了哦，已经有一个月了。”

她挽着顾景源的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顾景源抽出手，轻轻把穆倩雪拥入怀里。

穆倩雪窝在顾景源怀里，继续说：“再过几个月，你们的小曾孙，或者小曾孙女就要出生啦，爷爷奶奶们高兴吗？”

“爷爷，您看到了吗？囡囡的身体也已经调养好了。小时候伤了身子难以受孕，现在，也已经怀着小宝宝了。”

“我最近，一直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才知道，原来，我这条命，是你们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穆倩雪躲在顾景源怀里，悄悄伸手拭了拭眼角。

“爷爷奶奶们，你们怎么就这么傻呢……”

她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哭意，顾景源沉默着把她抱紧。

“在知道这个真相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爷爷奶奶们当年就不该救我。当时我明明都已经断气了，为什么还要救我呢……明明知道，不一定能成功，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爷爷奶奶们放心，囡囡这条命，是你们舍弃自己的生命换来的，囡囡肯定会好好珍惜的。”

“我也会，把你们想要做却来不及做的，你们希望我做的事情都做好。爷爷奶奶们一定要好好看着我哦，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的。”

一阵沉默过后，穆倩雪再次开口说：“还有，爷爷奶奶们之前不是说会来找我的吗？我都等了好几年了，从不到二十岁等到二十三岁，爷爷奶奶们什么时候才来啊……囡囡都等了好久好久了……”

“你们骗人，明明都说好了，等我再长大些，就来找我的，怎么还不来啊……我都已经很乖很听话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来找我呀……”

穆倩雪的声音听起来又委屈又无助，想哭却又拼命忍着。

顾景源的心一阵阵地抽疼。就好像有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全扎在他心口处。

“宝儿……”他紧了紧双手，开口叫了穆倩雪一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穆倩雪应了一声，也没再说话。

两人都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穆倩雪从顾景源怀里抬起头，冲他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你看，我都没哭呢。在家里答应你的事情，我都记着的。”

看着故作欢颜的穆倩雪，顾景源宁愿她哭出来。

至少，稍微发泄一番也好。她现在这样，把事情全都闷在心里，更让他担心。

“嗯，我的宝儿很棒。”顾景源轻声开口道。

“但是，如果宝儿想哭，也可以哭，没关系的。哭出来了，应该会好点吧。”

穆倩雪摇了摇头：“我没有想哭哦，我很坚强的。”

“嗯，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很坚强的小姑娘。”

“所以我才不会哭呢。”穆倩雪重新埋进顾景源怀里，“源哥哥好奇怪哦，在家里的时候让我答应你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现在到了这里，你又让我哭出来。你不怕我等会又晕过去？”

“怕。”顾景源回答，“但我更怕你把所有的情绪都憋在心里。”

穆倩雪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憋在心里。我刚刚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跟爷爷奶奶们说了。说出来了，就好了……”

“真的没事了吗？”顾景源捧着穆倩雪的脸，极为认真地问道。

“没事啦。”穆倩雪又笑了笑。

顾景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小家伙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可他看得出来，她还是满腹心事。

原以为带她来看看爷爷奶奶们，或许多少会有点用。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效果……

到底怀孕了，对她还是有影响。以前，她有什么事都会告诉他，不会选择闷在心里。

得想办法好好开导她，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