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理解不了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送一个假茶壶是在想什么，特别是考虑到近水远山急需跟季语凭的这段关系翻身，同时他应该不缺买茶壶的那点钱……吧。

仿佛还嫌场面不够乱，季昱谦此时还老神在在拱火：“赝品就是赝品，做得再怎么逼真，那也还是赝品。如果随便都能以假乱真了，真品还值什么钱？”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而且似乎什么久远的故事在里面，因为听到这番话之后，季老爷子和华宜敏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如果这番话真的带着一段历史，那么这段历史里面，季老爷子和华宜敏显然是吃瘪的那一方，并且他们很清楚季昱谦绝对不会给他们留面子。

所以接下来的画面就很微妙了，季语凭显然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华宜敏十分急促地打断了她：“看看昱谦说得，小迟头一回上门，怎么可能故意带一组赝品茶具过来。小迟别生气，小冯刚刚肯定不是故意的。”

这稀泥和的，一点水平都没有。黎晓都能听出来“故意”二字的意思，近水远山这会儿正是自尊心敏感的时候，肯定更加受不了。也不知道华宜敏是不是故意的，毕竟她明显没把女儿这个男朋友放在眼里。

然而这个时候近水远山又显示出了自己的韧性和忍耐力，大概是记起了自己来此的主要目的。所以他快速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甚至还能在嘴角扬起一个弧度合适的笑容。不过他没有说话，大概是不想表现得太过？

反正可能他这个表现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合适”的表现，因为华宜敏的脸色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而季语凭虽然没说话，但看眼神，她更加愤怒了。这愤怒显然来自于自己的男朋友又一次“委曲求全”了。

所有人突然之间好像平和起来了，黎晓漫不经心地往自己嘴里丢了两颗樱桃，一点都没有看戏的愧疚。

也不对，季昱谦显然还是想说点什么的，不过他被季老大用眼神制止了。虽然黎晓看来那个眼神一点都不严厉，甚至警告的成分也很少。

华宜敏不知道是不是想替女儿挽回点面子，坐下之后说起了众人带来的礼物——比较对象当然是还没有合法成为季家自己人的三个“客人”。

然后黎晓就发现，从价值上来说，她送的那个茶砖是价值最低的，同时也是最没有作假价值的。

冯道伊准备的——多半是老板替员工准备的——是一对瓷瓶，晚清时期的青花瓷瓶。本来已经被收起来了，华宜敏特意让管家拿过来给大家近距离欣赏一下。

这个动作让黎晓嗅到了一股子针对冯道伊的不友好气息，有了某种预感之后她瞥了季语凭一眼，果然从她视线里看到了某些兴奋加期待的光芒。

黎晓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个瞬间竟然有点庆幸自己的礼物类型跟近水远山不是同一类了。同时也对华宜敏的小动作有点厌烦，难怪季昱谦要找她们茬呢。不知道见好就收，有什么后果也都是自己作出来的。

最奇怪的是，季老爷子竟然任由眼前的闹剧上演。脸色越变越冷却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季昱谦则是带着笑意看着华宜敏的动作，似乎没感觉到继母的目的。冯道伊就更简单了，她甚至连脸色变化都没有，尽职尽责地在季昱谦身边扮演一个合格的女朋友。

在女管家去拿花瓶的几分钟里，整个会客厅里充斥着一种奇奇怪怪的兴奋感。让黎晓感觉非常不适，她往季昱则身边靠了靠，抿抿唇不想再看众人的脸。

季昱则无声地握了握她的手，悄悄在她手心写字。

痒痒的感觉唤回黎晓的思绪，会客厅里的闹剧被她丢到脑后，开心专心感受季昱则的动作。

“让你看笑话了。”

辨认出季昱则写得这几个字，黎晓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眼睛里有很多疑惑。

“别担心，闹剧而已。”

季昱则写完这句话就握紧黎晓的手，仔细把玩女朋友的手指。他没那个时间和心情配合华宜敏母女的闹剧，但是完全不介意多看点她们的笑话。

既然敢打让他们三兄弟给季语凭男朋友抬轿子的主意，那就该想到结果不会多么美好。二哥不过就是替他们三个发泄发泄怒气而已，都没有直接搅和，算是给老爷子面子了。

至于老爷子，季昱则的视线隐晦地往自己父亲的方向瞟了瞟，他无非就是想趁着自己还能看着的时候让他们三个尽情发泄怒火。指望着等他死了之后，他们三个能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看顾季语凭和季语岚吧。

至于华宜敏，她根本就不在老爷子的考虑范围之内。

自己这个父亲，这一辈子都过得“清楚明白”，就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瞬间是心虚的……

季昱则的心理活动黎晓当然不可能猜得到，不过他握着她手的力道在加大，她是能感觉到的。

他心情不好，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心情不好的理由很好猜，肯定脱不了会客厅里这几个人就是了。

这个问题上黎晓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轻轻掰开他的掌心，也开始轻轻在他手掌心里写字。

她的动作很轻，但是季昱则还是迅速回神发现了女朋友的动作。低头看到她柔和清澈的眼睛，季昱则心里的阴郁立刻消散了，嘴角扬起一个和煦的笑容，费了不少力气才忍住了没有亲亲她的唇角。

坐在两兄弟对面的季老大收回视线，心情也好了不少，至少有一个弟弟不用再担心了。

会客厅里的众人各自心思涌动的时候，女管家终于带着礼盒过来了。

华宜敏刚要起身去接，季老爷子说话了：“给我吧，看你们毛手毛脚的样子，别碰我的东西了。”

先不说季老爷子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季语凭和华宜敏的表情有什么变化，季昱谦直接嗤笑了一声。很轻微，但是黎晓还是听到了。

她有点能够理解这个嗤笑的意思，老爷子不过就是不想女儿把儿子们得罪光了吧。然而这些烂事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