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叶一身白衣，手持斩灵剑，与神情阴冷的玄素一前一后，带着数十名上清宗弟子穿过楼阁的入口通道，大步走向燕嫣嫣。

封神台一战似乎并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他目视前方，对蒲九冥不屑一顾，步伐不缓不慢而又沉稳，显示一如既往的骄傲和自负。

蒲九冥偏不让他把这个逼装到底，佯作惊讶地道：“玄叶兄，你的斩灵剑修好了？这修复的技术真是高明，根本看不出它曾断了数十截。”

封神台一战，玄叶的斩灵剑被蒲九冥用戮仙剑的剑气斩成了漫天碎片。

玄叶步伐微微一滞，脸上杀机一闪即逝，继续往前行走，当他看清披头散发，右臂只剩白骨的盛御先和化作废墟的庄院时，不由愕然止步，与玄素面面相觑，他实在想不通在上清宗谁能把修为仅次于玄九重的二长老伤得如此狼狈。

脑海中掠过蒲九冥的面容，玄叶心底虽隐隐有了猜测，但那猜测太过惊人，强迫自己相信只是胡思乱想。

玄叶先是躬身向盛御先行了一礼，然后道：“师伯明鉴，我上清宗第一条门规便是修身养德，惩恶诛邪。今日师伯若向邪恶妥协，以牺牲嫣嫣姑娘为代价，换取盛师弟的自由，今后师伯难以服众不说，更难以向我师尊交代。”

盛御先冷冷道：“你拿玄九重来压老夫？”

玄叶垂首道：“弟子不敢。弟子身为掌教师尊的大弟子，不想师伯明知故犯门规，还请师伯三思后行。”

盛凌天在玄叶第一次出言阻止他老爹换人时便气得嘴歪眼斜，此刻再也按耐不住，蓦地尖叫道：“玄叶，我日你老母！要死的人是我，不是你，我爹怎么做不用你来教！”

玄叶手指一颤，紧紧握了一下斩灵剑，装作听而不见，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玄素喝道：“盛师弟，你身为我上清宗的弟子，自当维护我上清宗的声誉。你若是个男人，便挺起胸膛，像个男人一样去死！”

盛凌天勃然大怒：“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问问玄叶，他是不是男人，他在封神台上丢尽了宗门的脸面，为何不直接抹脖子？”

蒲九冥暗赞这二世祖脑子灵活，竟然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但今日这一切皆因玄素而起，蒲九冥恨极了这个狠毒的女人，淡淡道：“玄素你说得冠冕堂皇，何不过来做我的人质，换你的盛师弟回去？我想你上清宗的门规里必然没有反对舍己为人这一条。”

盛凌天心中叫好，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一拍大腿，道：“玄素师姐温柔贤淑，心地善良，向来爱护我们这些师弟师妹，更是将师门的声誉视若生命。蒲兄的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接着低声道：“真的能换么？”

蒲九冥自知以今日的情形，想要拿盛凌天换取燕嫣嫣的自由已是不可能，不过能借机羞辱玄素一番，出一口恶心，也算不虚此行，点头道：“我与盛兄虽有摩擦，但非深仇大恨，所以换谁对我来说都无分别。反而是玄素这个狠毒虚伪的女人极其令人厌恶，在谈判破裂，走投无路之下，我情愿拿她来垫背。”

盛凌天命悬一线的紧张心情放松下来，露出讨好的笑意，道：“玄素师姐干巴巴的，浑身没有二两肉，小弟也不喜欢她……”

盛凌天话未说完，锵！利剑出鞘的声音骤然响起，随后剑啸声凄厉大作，一道数丈长的青色剑芒朝蒲九冥兜头斩来，同时有意无意将盛凌天都笼罩在剑芒的斩击之下。出手者正是玄素。

燕嫣嫣失声惊呼：“冥哥小心！”

盛凌天感受到死亡的逼近，骇然大叫：“爹，救命啊……”

蒲九冥心中暗暗叫苦，他外表看似生龙活虎，内里却是油尽灯枯，先前连续抵挡盛御先的重击和对盛御先的反击耗去了他体内九成的血煞之气，孙九常和妖尸一众血灵因得不到血煞之气的滋养，有一大半未能恢复形体，如今再与玄素激战，只怕不出数招，便要露出外强中干的马脚。

蒲九冥深吸一口气，将盛凌天扯到身后，抽取最后一丝血煞之气，两手握刀，一声暴喝，身体高速旋转又骤然急停，长刀斩断虚空，激荡出一道宽窄不足一丈、高度凝聚犹若实质的血色刀芒，先将青色剑芒一斩为二，随后去势不衰，向玄素激射而去。

蒲九冥抛弃常人用刀的积习，这一刀乃是他劣境中扭转败局的即兴之作，充满天马行空的创意。眼力高明如盛御先和玄叶者皆知玄素败局已定，唯一可虑之处蒲九冥是否会取她小命。玄叶反手拔出斩灵剑，正要施以援手，血光闪烁中玄素一声惨哼，被蒲九冥倾尽全力的一刀劈得离地倒飞，在雪地中滚了三圈，速度才停了下来。

蒲九冥则头重脚轻，浑身酸软无力，差点瘫倒在地上。

玄素弹射而起，仰天喷出一口鲜血，嘶声道：“众弟子听令，将这擅闯山门，不知廉耻的恶徒给我……”语音未落，啪一声脆响，脸上多了一道五指掌印。

盛御先缓缓收回左手，冷冷道：“老夫在此，怎轮得到你发号施令！”

盛凌天大叫道：“爹打的好！”

蒲九冥和燕嫣嫣也不禁暗感快意。

盛凌天突然转身，向蒲九冥拱了拱手，高声道：“我盛凌天虽然懒散好色，却是恩怨分明。蒲兄不计前嫌，救我性命，小弟铭记大恩。今日蒲兄救走嫣嫣姑娘便罢，如若救不走，但有小弟一天在，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嫣嫣姑娘一根寒毛，若违此誓，我盛凌天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蒲九冥微微一怔，没想到他说出这番话来，心想：“这小子良心未泯，看来坏得还不够彻底。”

盛凌天望向盛御先，道：“爹，孩儿做得对吗？”

盛御先道：“知恩图报，你第一次做了一件让爹感到高兴的事。”

盛凌天明面上询问盛御先，实则在逼他表态。盛凌天自知修为低微，仅靠他一人，无法履行誓言，只要盛御先点头肯定，任何想打燕嫣嫣主意的人就得掂量掂量这其中的份量。

天道昭昭，誓言的应验丝毫不爽，修道之人一旦发下誓言，便不会轻易违背誓言，盛凌天若因誓言而产生不测，打燕嫣嫣主意的人必然要承受盛御先的滔天怒火。

盛凌天可谓用心良苦。

蒲九冥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伸手一推他的肩膀，道：“记住你今天的话。去吧，现在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