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九冥望着屠雄豹脸上春蚕吐丝，到死方尽的恨意，心中突然对他生出一丝同情。他本是正道中的天之骄子，因心性的使然，不甘失败，沦为魔道巨擘，他又本该随心所欲，恣意纵横，傲视当世，却因仇恨的种子生根发芽，恨了玄九重足足两千年，只怕他这一生都从未有过片刻的快乐和安宁，真是何苦来由？

黑山帝君下面的一番话打破了屠雄豹大仇得报的希望。

黑山帝君摇头道：“十二都天煞神阵的十二根魔柱扎根于地脉之中，绝非人力可以撼动，所以你想用它来对付上清宗根本行不通，除非……”

蒲九冥紧紧追问：“除非什么？”

黑山帝君道：“除非你能炼化此阵，随身携带，便可像驭驶道器那般用来对阵杀敌，但这样做你至少要有压制十二魔神的天君修为，否则必会被阵法反噬，赔上性命。”

屠雄豹叹道：“当今之世唯有张道北一人拥有天君修为，可惜……”

蒲九冥想起怀里的森罗令，道：“晚辈若有压制十二魔神的法子，不知以晚辈目前的修为可否炼化这十二都天煞神阵？”

黑山帝君道：“此阵法与十二魔神的性命息息相关，炼化此阵等若掌控十二魔神的生杀之权，他们纵横上古，桀骜不驯，怎会甘心对你俯首称臣？炼化此阵的难点便在于此。你若有压制他们的法子，令他们乖乖配合，所有的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屠雄豹道：“你真有压制十二魔神的法子？”

蒲九冥点头道：“有是有，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容我再想一想。”

穿过十二都天煞神阵，众人来到一面光滑如镜的石壁前，蒲九冥脚步不停，撞进石壁，留下一个可容一人通行的漆黑洞口。

孙济达向屠雄豹和黑山帝君解释道：“这面石壁的背后便是我鬼幽谷真正的山门所在，森罗界了。”

眼前的森罗界再非往日的森罗界，穿过石壁，首先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高耸入云的五指峰，而是一棵高达万仞，覆盖上千余里，将整座五指峰纳入其绿荫下的参天巨木。那巨木叶似芭蕉，枝如垂柳，微风一吹，枝叶伸展轻如丝绦，露出一颗颗奇异的心形果实，如心脏跳动，涨缩不定，吐纳出斑斓的紫气，如云雾缭绕，将整个森罗界衬托的仿佛人间仙境，天宫瑶池。

黑山帝君深吸一口道：“不死圣树！”

屠雄豹道：“没想到传言竟是真的，蒲宗主从沙海秘境中带回一棵混沌开辟前诞生的灵根，今日若非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

巨木茂密的枝叶间投射下一道道柔和的阳光，抛洒在屠雄豹和黑山帝君的身上。二人心潮起伏，神情恍惚，他们纵横天下，见惯了修道界的各种奇异景象，从未有过一刻像今天这般感到强烈的震撼。

纵然是蒲九冥也不由吓了一跳，当初几乎可以栽种盆里的不死圣树，短短数月未见，竟长得这般巨大，连森罗界都被它改造得面目全非，是他事先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的结果。

孙济达笑道：“两位前辈见多识广，这不死圣树果实的功效自不必说了，未必知道用它的叶片泡出的茶水能远超世上任何一种灵茶，若非半个月前道道儿被猿霸天灌醉酒，说漏了嘴，晚辈又亲自尝试了一下，也绝对不会相信。”

屠雄豹的脸上闪过一丝与他身份不相称的贪婪，道：“蒲宗主得此灵根，可见是福缘深厚之人。说一句得罪的话，本人干的是打家劫舍的营生，若非宗主与小儿是肝胆相照的朋友，本人定要返回魔王寨点齐人马，大举进犯，将这不死圣树抢到手。”

蒲九冥道：“前辈想净化魔王寨的乌烟瘴气，把贼窝改造成洞天福地么？”

屠雄豹呆了一呆，蓦地仰天大笑：“本人利欲熏心，叫宗主见笑了。贼窝就该有贼窝的样子，没了乌烟瘴气，我做贼还有什么意思。”

黑山帝君微微一笑，望着五指峰上杀声震天，熬炼八九玄功的猿族战士，脸上突然多了一丝人的生气，道：“我有一句忠告，不知蒲宗主愿不愿听？”

黑山帝君出身幽冥鬼域，蒲九冥虽与他初次相识，但直觉告诉他，对方绝不是赫连山那类阴险狡诈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甘冒大险，邀请他到谷里做客，想来他的忠告是好心好意，对他有利。

蒲九冥道：“帝君请讲。”

黑山帝君道：“不死圣树原本是张道北之物，蒲宗主继承师业，千万不要把它当成一个摆设，若能物尽其用，短时间内必能打造出一支纵横疆场的无敌雄狮，这对你将来无论与上清宗争锋，还是与帝辛抗衡，都有着极大的帮助。”

蒲九冥拥有血灵大军，自然知道人多势众的道理，接着想起金震烈对他说过的话，沉吟道：“帝君所说的物尽其用是不是指不死圣树对灵药的催生作用？”

黑山帝君摇头道：“不死圣树身为万母灵根，虽可变相催加草木的药龄，但这一过程用时仍然过长，绝难在短时间内见到成效。”

蒲九冥道：“那只能是不死道果了。”

黑山帝君笑道：“然也。不死道果凝聚着不死圣树最纯粹的精华，天生蕴含大道的碎片，一颗便可极大增强修行者对天道的感悟力，甚至大智慧者服下，一夜顿悟，修为突飞猛进，连跨数个境界也是大有可能。”

李天风插口道：“听闻不死圣树结一次果至少需要万年的时间。”

黑山帝君点头道：“天道最公，不死道果功效逆天，上天却赐予它漫长的成熟时间，但这只是在一般的情况下而言。不死圣树所需的养分并非这天地间的元气，而是游离于天地间最难琢磨的灵魂之力，若有足够的灵魂力去浇灌，你想让它一夜间开花结果也并非不可能。”

李天风看了一眼身旁的孙济达，道：“去哪里找那么多的灵魂之力？”

孙济达笑而不语，望着蒲九冥。

蒲九冥眼睛一亮道：“幽冥鬼域！”

“孺子可教也！”黑山帝君放声大笑，这一刻凸显出身为一代帝君俾倪天下的豪气：“孤王掌管幽冥鬼域半壁江山，麾下阴魂厉魄数之不尽，你若要金银财宝，孤王拿不出，但要灵魂之力，你要多少，孤王便能给你多少！”

蒲九冥大喜道：“麟儿、青青快去奉茶，本座要请帝君和屠前辈到森罗殿内详谈。”

李麟儿和李青青领命而去。

蒲九冥高声补充道：“记着要不死圣树嫩芽泡的茶！”

五指峰上，喝醉了酒正靠着不死圣树粗大的树根昏睡不醒的道道儿突然汗毛倒竖，从睡梦中惊醒，茫然四顾：谁要打我裤裆里毛毛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