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的那个暑假

“林婷，刚才老师打电话过来，叫你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你快去吧！”

“好！”

林婷挂了电话之后，回头看向在自家沙发上搬弄着游戏机皱紧眉头面露难色的女孩。

“我来。”

林婷坐到她身边，伸手拿过游戏机，修长的手指按得飞快，一下子就把游戏通关了。

身边的女孩子晃着他的胳膊，眼睛变星星眼，“小林哥哥你真厉害！”

“小林哥哥现在要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好啊！”

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边会有一个浅浅的酒窝，不算突兀，很好看。

林婷换了一身白体恤和牛仔裤就带着上官竣走到军区大院门口去搭公交，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没有位置了，林婷就带着上官竣抓好扶手。

车子驶动的时候，上官竣一下子没站稳，往后倒了一下。

林婷伸出手抓住门边的护栏，手臂护在上官竣身后，挡住了她往后倒的身体。

上官竣下意识地抬头看他，谁知道一抬头额头就不小心擦过林婷的嘴唇。

触感很好。

上官竣转过头不去看林婷，嘴唇却抿着若有若无的笑。

林婷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一片。

他一手抓着头顶上的扶手一手抓着上官竣身边的护栏，把她护在自己身前的一片小空间里。

少年时候的情窦初开就是，连不小心的触碰都会高兴好一阵子，只想着牵牵手，偶尔抱一下亲一下都好像是步入了某种禁区。

那个时候的暧昧啊，让人无法抗拒且为之心动。

“前方到站市附中，下车的乘客请抓紧扶手，车辆停稳后请从后门下车。”

林婷低下头，轻轻唤了一声上官竣。

“到了。”

他的轻飘飘的声音就像一根羽毛，滑过她耳畔溜进她心海，激出一阵涟漪。

上官竣不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软软地应了声“好”。

他们两个走下了公交，上官竣乖乖地跟在林婷身后。

由于正值暑假期间，学校里没有什么人，只有三三两两拿着录取通知书走出来和像林婷他们一样稀稀落落走进去的人。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初中。”

“毕竟是在市区，你们那边的学校不大吗？”

上官竣摇头，她是在镇上的中学读书的，一个年级就两个班，一个班也就四十来个人，一个学校加上老师在内，都没有三百个人。

还没待上官竣解释，就有人在喊林婷的名字了。

那声音带着变声期独有的嘶哑，也有着一丝疑惑和不确定。

“林婷？”

林婷和上官竣同时回头，来人是一个戴着厚厚镜片的眼镜的圆脸的男生。

林婷看到他的时候点了下头，“嗯。”

估计来人是林婷的同学，上官竣也对他笑了一下。

突然被这么一个小仙女对着笑了一下，那个男生脸上一红。

“林婷，这是你妹妹啊？我看见你跟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都不敢认。”

“为什么啊？为什么小林哥哥和女孩子走在一起你就不敢认了啊？”

小林哥哥？

这么暧昧的称呼！

那男生不由得瞧了林婷一眼，怪不得林婷对女孩子都是爱理不理的，原来这里早就藏了一个小仙女啊！

“因为林婷他平常都不和女孩子说话的。”

“哦！是这样啊！”

她说话的时候，拉长了尾音，带着江南水乡独特的软糯音调，但是没有口音。

林婷不太想上官竣被他那样盯着看，拉着上官竣的手腕就走。

“小七，走了。”

男同学站在那里眨眨眼睛，咦？他刚才是被林婷嫌弃了？因为那个小仙女？

林婷拉着上官竣的手腕走到拐角处就放开了，继续双手插兜带着上官竣往老师办公室走。

走到办公室门口，林婷敲了下门得到里面的回应之后就进去了。

“老师，我来拿录取通知书，还有商陆的，他全家现在都在外地，没时间回来，我带给他。”

“好。”

老师看了一眼林婷，开始拿录取通知书，等到递给林婷的时候，老师才注意到林婷身后的小姑娘。

小姑娘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注意到他的目光的时候，就咧开嘴朝他笑了一下。

“老师好。”

老师老脸一红，林婷上哪儿弄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出来显摆？

“对了，我们班的散伙饭还没来得及办，正好今天大家都来拿录取通知书，我就想说要不今天晚上就找个酒店，大家一起吃顿饭，林婷你有时间吗？”

林婷低着头好像在犹豫什么。

老师觉得林婷这可是他们班的门面啊，他要是不去就不太好玩了啊！

“你可以带着你妹妹一起来的，人多热闹些啊！”

林婷下意识地转头看上官竣，上官竣对着他笑了下，没有发表意见。

“我回去考虑考虑吧！”

走出办公室之后，上官竣就凑到林婷身边帮他拿着录取通知书。

林婷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他就问出了口。

“刚才我老师说的散伙饭，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其实我是挺想去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话语间尽是惋惜之意，“可是爸爸跟我说了，来到北京之后，最好不要往人很多的地方去，所以我去不了，小林哥哥你自己去吧！”

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当时林婷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他入伍后，无意间看到上官裴家人被报复的事情，他才明白她为什么会一直在南方读书，为什么到了高中就要出国。

让她走远一点，是在保护她。

上官竣抱着林婷的录取通知书走到前面去了，林婷小跑几步追上她。

校园小路上人来人往，上官竣走出小路到达大路上的时候，正好一个人骑着自行车过去，林婷及时拉住她避免她被车撞到。

“谢谢小林哥哥！”

她乖竣地道谢，林婷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带到马路那边的人行道上走。

“那你怎么还跟着我来学校？学校人很多啊！”

“在学校里碰到的大多数都是不认识的人，就算碰到熟人，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可是吃饭就不一样了啊！吃饭的时候就要一直聊天啊，我不习惯那种场合，但是你不一样。”

林婷听她这样说，心里莫名有点难受。

他闷闷地说：“我也不习惯那种场合。”

“可是那是你们班的散伙饭啊，你不去的话，以后就很难再聚到一起了，好歹同窗三年呀！你去吧！”

“那你怎么办？晚上你就一个人在家，上官叔叔出差去了，家里也没人。”

上官竣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老成。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什么啊！你晚上一定要去和你的同学吃饭哦！”

上官竣回过头对着他笑，不管是嘴角上扬的角度还是眉眼弯着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勾勒出一张极其精致的笑脸。

林婷当时就鬼使神差般地应了一声。

结果，当林婷晚上坐在酒店里和同学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看着周围一群女孩子，脸都绿了。

他为什么要答应她来吃散伙饭？

他来不来和她其实没有什么关系啊！

他为什么要应下来？

林婷把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脑子一热上。

早上在学校碰到的那个男同学坐到了林婷身边，帮他驱散一群想要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子。

“你们都围着林婷干嘛？走走走，都坐好啊！”

他在林婷身边坐下，给林婷倒了一杯橙汁，招呼他吃饭吃菜，宛若主人模样。

“林婷，动筷子啊！散伙饭好好吃一顿啊！”

林婷伸出手握住了纸杯，轻轻抿了一口橙汁，点了下头。

“对了，今天早上看见的那个女生，是你妹妹吗？”

听到他这样问，林婷微蹙眉，脸上开始浮现不耐烦的神色。

“不是。”他的声音都冷了下来，“你好像很关心她？”

“那当然了！”

男同学也毫不掩饰自己对于上官竣的好奇，毕竟是出现在林婷身边的女生，平常以林婷为中点画圆，半径两米之内会出现女生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长得那么漂亮的姑娘，又是跟在你身边，换谁都会好奇的好吧？”

知道他只是好奇，不是在打她的主意，林婷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散伙饭吃到一半，突然响起一声雷鸣。

场上有些女生惊呼，都纷纷拉开窗帘朝外望，看看是不是下雨了。

但是没有下雨，只是打了一个闷雷。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吃饭！等会儿如果下雨了就都打车回去！老师送你们！别怕啊！”

大家举着杯子高呼着，兴奋地碰着杯。

“来来来！继续吃！”

包间的音乐声明明是柔和的轻音乐，可是在林婷听来却有些响。

耳边不断回荡着的觥筹交错声让他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要舒缓那股疲惫劲儿，可是面前的大家还在聊着、笑着、闹着。

林婷很不喜欢这种场合。

他本就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他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林婷仰头给自己灌了一杯橙汁，闭上眼的瞬间，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张宛若冬日朝阳一般温暖和明亮的笑脸。

一个冲动浮上心头，林婷站起了身走了出去。

“哎！林婷你去哪儿？”

身后的男同学在喊他，他走到老师身边说了一句什么就走了。

老师看他脸色发白，也就没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