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玄，你来的正好。”林知许疲惫地说。

“你怎么了？一副劳累透支的样子，你肾虚啦？”徐君玄调侃道。

林知许皱眉道：“你才肾虚呢，我是在想心理问题。”

“你快成神经病了？”

林知许翻了个白眼：“是的，你说对了一半，是我觉得我自己要成神经病了，但客观上还没有确认。”

“那跟我聊聊心声呗，身边没有其他可倾诉的人，还有我嘛，咱俩现在是绑在一起的，我还算你脑子里的租客呢。”

“我对杀人产生了愉悦感。”

“什么，”徐君玄语气顿挫，“你再说一遍。”

“有几个人故意隐瞒信息，想把我害死，并且以此为赌注做游戏，我把他们都杀了。”

徐君玄沉默了一会，才迟迟开口：“是啊，你还是个孩子。”

林知许等了好久，心底的煎熬就像是暴露在冰天雪地的黑暗之中，看不到方向，也摸不到任何实体。

冰冷刺骨的寒风凌冽地拍在他的身上。

徐君玄终于迟迟开口：“真像啊，你和那时的我，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我有师尊，你只有自己。”

“老林，我以前也遇到过和你一样的问题。我二十多岁的时候……”

林知许突然插嘴：“你二十多岁？恕我一问，您现在高寿。”

徐君玄语气瞬间变得不太友善：“你插啥嘴，我看你心理状态挺好的啊，还能开我的玩笑。”

林知许立刻闭上嘴，没再打趣。

也得说徐君玄大度，不仅没有追究林知许的无礼，还真的告诉他答案了：“我今年有三百岁，在同境界的修士里还算是很年轻的。”

林知许这回只在心里想：当时跟他打的时候也没感觉多厉害啊，境界肯定高不到哪去吧。难道说，现实中练气筑基就可以活很久了？

徐君玄语重心长地说：“我二十多岁的时候，亲手将一整个家族拉入地狱。”

“在我小的时候，我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活活打死，那一幕我永远不会忘记。”

“那一年我只有十三岁，从那时起，原本的我就已经死了。原本彩色的世界变成了黑白，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但我并没有当场就去复仇。”

“那时的我太过弱小，杀母仇人是当地名望最大实力最强的大家族，仅凭当时未成年的我，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于是我只是混混谔谔地过每一天，心里却一直没有释怀。”

“我只是平民家的孩子，没有变强的功法，也没有可以注射的基因药剂，有的只是双拳双脚。”

“我加入了许多势力，在街上收过保护费，也帮人押运过镖车，甚至还上山当过土匪。”

“最终我隐姓埋名，混入了仇人的家族，做了一名厨师。”

“我本想在食物里下毒，好将他们全部毒死，可一切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们在吃饭之前，甚至会有修士帮忙检查饭菜是否有毒，房间内也有结界阵法护住他们的安全。”

“于是我只能憋屈地生活在仇人的家族里，日复一日。有一天，我无意间偷听到家主的谈话，知道他们即将与另一个大家族联姻的消息。”

“联姻对象，正是那个打死我母亲的畜生，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名字！储锡林。”

“可是我并没有力量，我推算过要想完成复仇，至少也要有筑基期的修为才行。”

“可是修仙功法何其少见，之前近十年的奔波我也没有见过一次。”

林知许静静听着，有种自己反而成了心理医生的错觉。

“……看得出你不太耐烦了，那我挑重点说。我的师尊在那时游历人间，我们第一次相遇，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心不干净。”

林知许好奇问道：“这明显不是夸你啊，那你们是怎么成为师徒的。”

“她给我力量，想要从我身上得到某个问题的答案。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问题是什么，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我拥有了复仇的资本。”

“她给予了我一天时间金丹期的修为，那股力量，对当时的我来说……太庞大了，如同婴儿面前放着一把行星轨道炮。”

“我在仇人的婚礼上杀光了他们家族的所有人，但放过了来宾。”

“所以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我能在茶馆里听到别人的议论，也能在街角看到我的通缉令。”

“我的心里是复杂的，我杀他们有错吗？有，也没有。从我个人角度来看，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杀他全家也是自然。”

“可是你知道吗？那天之后，我才突然发现，原来他们家族的人也是有情感的，小孩喜欢甜食，少年有互相喜欢的人，会因为柴米油盐而苦恼，会和街坊邻居有说有笑。”

“十年的时间，我一点都没察觉到。”

“老林，我并不后悔。当你做一件事的时候，不要被情绪蒙蔽双眼，冷静地思考，到底要不要做？我认为这就是对的，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没有人可以保证所有人都皆大欢喜。”

“现实不是童话故事，总有人会受伤的，你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林知许点头，照在了脸上的霓虹蓝光似乎又暖了一些，对面楼房墙壁上的广告变成了橙色。

“回家吧，我心里有数了。”林知许双手插兜，转身即走。

林知许先用第二场拳赛赚到的钱购买了许多抑制剂和晶石缓解芯片，然后才脚步轻快地回家。

回到家里，桌子上的饭菜飘着丝丝热气，温暖渐渐沁入林知许的心脾。

徐君玄的话有一定的道理，但也并不是全对。

问心无愧是没错，可更重要的，是安心。

林知许一直遵循着一个道理，一件事对于你自己来说是否正确，只要看你能不能安心就行了。

林知许难得就是无法安心，他无法说服自己杀人是正确的行为，但是又无法抑制住这种冲动。

这种杀戮欲望，最原始、最野性，深埋在DNA中，深埋在心里的冲动。

四处张望几眼后，林知许没有看到阿爷，于是呼喊了几声。

片刻后，阿爷的卧室里传来回应。

声音有些虚弱，可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林知许眼皮直跳，本能告诉他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拉开阿爷卧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