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慕尼黑。

“他们终于来了。”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莱斯莉和杰森·约克肃立于门前，白天拉上了窗帘，屋子里显得很阴暗。

“他们现在直接到了慕尼黑，下一步一定会去搜索赫尔佐格留下的东西，”莱斯莉说，“以加图索家在欧洲的影响力，这对恺撒来说并不难找到。”

“我不关心恺撒·加图索，我要的是那个女孩，如果能有路明非，当然更好。”低沉的声音如青铜洪钟撞响，但却不知是谁在说话。

“我们已经安排了，我们会尽快让他们找到那里。”莱斯莉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回答。

“凤凰已经失败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约克说，“我想昂热很快也会知道这边的事情，他应该也在来的路上了。”

“是当年那个幸存的人吗？来就来吧，这是他们的宿命，他们命中注定有这一场重逢。”

“是，只怕他会误了大事。”约克说。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所谓的战场上，真正的战斗却还没有开始。我们相信宿命，但从不曾屈服于宿命。”

“我们明白。”莱斯莉和约克同时躬身行礼。

一缕阳光从窗缝透了进来，莱斯莉和约克走到沙发上坐下。

“我们的好姑娘去哪了？”约克问，“依你说她可是我们的王牌。”

“她已经来了。”莱斯莉说。

房门打开，阳光照在女孩酒红色的长发上。

“喔，乍一看还真是神似。”约克不禁惊叹。

女孩身材修长，面容清冷，皮肤白皙如雪，如果从背影看去和诺诺倒真是神似。

“她的言灵是‘幻’。”莱斯莉淡淡地说。

约克恍然，言灵·幻，序列号57，是一种无攻击性的言灵，效果是在施放后会对看到施放者的人产生精神波动，使观察者出现类似于幻觉的冲动。

怪不得在约克一眼看去就不可遏制地想到陈墨瞳，虽然两人除了那一头红色的长发实际上并没什么相似之处。因为她在施展言灵的时候就好像在观察者视角叠加了一层滤镜，从约克的视角看去她就变得和诺诺极其神似。

据说这种言灵的拥有者是天生的戏子，可以通过简单的打扮就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

“过来，玥清。”莱斯莉对女孩招了招手，“这是杰森·约克，他的猎人ID是米迦勒。”

“叔叔好，”女孩规规矩矩地打了个招呼，随即坐到莱斯莉身旁，“妈，我姐来了吗？”

“她已经到了，不过这次你可不要和她吵架。”莱斯莉微笑着刮了刮女孩的鼻尖，“你姐那个人你知道的，实在是太敏感，而且她与家里人关系都不好，不是么。”

“我还以为你是叫我来把她带回家的，”女孩有些惊讶，“可惜上次没见到姐姐，只是见了一面那个路明非。”

“感觉怎么样？”莱斯莉笑。

“长得倒是挺老实，不过他上次差点就追上我......那身巫女服实在不怎么好看，他就喜欢这种审美的女孩？”

“不，那是因为他曾失去过一个女孩。”莱斯莉幽幽地说，“人就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只有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听起来好贱的样子。”女孩不屑地撇撇嘴。

“你还太小，玥清，等到以后你就知道了，谁一辈子还没犯过几回贱。”莱斯莉淡淡地说，“人就是种喜欢犯贱的生物。”

“那可真希望我永远不要长大，”女孩翻了个白眼，“像钥匙那样多好，总有人照顾他。”

“那你就要与所有女孩都向往的美丽和爱情说再见了，”莱斯莉说，“总是做一个小女孩就只能拥有自己的一方小世界而已。”

“反正我还没成年。”女孩说，“说这种话题还早。”

“明年你就十八岁了，不早了。”莱斯莉微笑。

约克在一旁看的是目瞪口呆，他事先只知道莱斯莉安排了一个小姑娘作为后援，却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是莱斯莉的女儿，也就是那陈氏家族的一员，而最让他惊讶的是莱斯莉对这个女孩出奇地好，在面对女孩的时候脸上会露出很和善的微笑，和她“冰山”的外号一点也不相符。

“那你是陈墨瞳的妹妹？”约克有些惊讶地问。

“是。”女孩点点头，“我叫陈玥清。”

“怪不得和她有些相似。”约克说，他确实这么觉得，虽然相貌上女孩和诺诺唯一的相似处就只有那一头红发，但是从这女孩古灵精怪的性格来看长大后说不准就又是一个红发巫女。

“不过你叫她来做什么，她还未成年。”约克看向莱斯莉，“她很能打？”

“并不是，格斗并不是她的特长，更何况你让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去和卡塞尔学院的A级精英专员比格斗吗？”莱斯莉说，“她的言灵·幻要比你想象的更加出色。”

“可是再出色也不过是个幻象而已。”约克不解。

“言灵·幻的特点就在于幻象由心生，只可惜她无法像皇一样拥有超越临界血限的血统纯度，否则进阶成言灵·梦貘也不是不可能。”莱斯莉看了女孩一眼，白皙的脸颊清丽可人，“谁能逃过自己的内心？”

“只怕你低估了那几个孩子。”约克说。

“我不需要他们迷失在自己的幻象里，但是只要他们被言灵·幻所吸引，他们就已经不可遏制地在回想了吧。”莱斯莉说，“而这就够了，无论是恺撒、昂热、还是路明非，他们都有过那些不能忘记的人，每次他们回想起来，那道心底的伤痕就会更深一重。而他们又都是很执着的人，所以他们一定会主动走进我们的圈套里来。”

“听起来可真是残酷。”约克耸耸肩。

“去吧，玥清。”莱斯莉揉了揉陈玥清那一头红色的头发，微笑着说，“想办法带他们到祭坛去，我们会在那里等着你。”

......

“啤酒是男人的好朋友，”这是恺撒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

第二句是：“所以我们在德国的好朋友最多。”

路明非笑了笑，楚子航有些好奇，而诺诺则撇撇嘴。

“德国的啤酒文化是世界上最着名的之一，就像你说起葡萄酒就会想起法国，说起寿司会想起日本，当你说起啤酒的时候就会想起德国。”恺撒竖起一根手指指着天花板，“德国最着名的啤酒之乡在巴伐利亚州，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它以天鹅城堡、慕尼黑和啤酒闻名世界。啤酒在这里的历史几乎和巴伐利亚的历史一样古老，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的古罗马时代。可以说喝啤酒是德国人最爱的休闲活动，而巴伐利亚人是其中的翘楚。甚至在慕尼黑每年都有啤酒节，只可惜现在才一月，距离啤酒节还有半年时间。”

“怪不得老大你把航班买到了慕尼黑机场，”路明非说，“就是为了来这里喝啤酒的吧。”

“办正事当然要办正事，不过在享受上也不能含糊。”恺撒笑笑，“虽然学院走德式风格，但是因为卡塞尔庄园旧址在德国北部，所以学院延续的是那边的风格。而那里距离真正的啤酒之乡还有很远的距离，所以我们难得来一次这里，当然不能白来一趟。”

“老大你也没来过德国？”

“来当然是来过，但是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在入学之前，而且我只去过柏林和多特蒙德，但我最向往的城市还得是慕尼黑。”恺撒说，“和我们在西伯利亚喝的伏特加不一样，如果说伏特加是俄罗斯人的豪放，那么啤酒就是德国人的爽朗。伏特加可以帮助你抵御西伯利亚的寒风，而啤酒则最适合沐浴慕尼黑的阳光。”

“这里有什么很出名的啤酒吗？和我在学院喝的百威有什么不同？”路明非好奇地拿起菜单，无奈看不懂上面的德文。

“都到这里了就不要满脑子想着你的百威了，我们来尝点特别的。”恺撒打了个响指，侍者立刻上前，两人叽里咕噜了一通路明非一点也听不懂的话后侍者就退下了。

“在巴伐利亚北部有一种石头啤酒Steinbier，这是一种从奥地利流传过来的酿造方法，他们会把石头烤得红热，然后用石头来加热麦芽——在现在我们可以使用工业化的金属糖化锅，而在过去这不是所有人都负担得起的东西。石头的高温会使麦芽糖焦化附着在石头上，冷却的时候又会重新溶解，之后把这样得来的麦汁汇入发酵槽，酿造出据说带有烟熏味道的啤酒。”

“听起来很麻烦的样子。”路明非说。

“在现在普遍工业化的环境下确实费时又费力，但是在过去的时候这是成本最低的方法。”恺撒耸耸肩，“要知道，那时候金属锅可不是便宜的东西。我得说这在过去其实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方法，但是在现在工业化之后，那种手工化的味道却又被酒客们所怀念。”

“所以手工制作总是比机械量产卖的贵。”路明非深以为然。

“我之前只是听说过，但一直没机会亲口尝尝，这次终于能如愿了。”恺撒笑着说，“而且德国的经典下酒菜可不是猪肘子，而是碱水结面包。德国人尤其喜欢吃面包，甚至用面包下酒，话说你见过用酸黄瓜和芥末混合当作面包酱的么？”

“我倒是记得希特勒说过要让每家每户都吃上牛奶和面包......”

“德国人吃面包就像你们中国人吃米饭一样寻常，希特勒会这么说当然不奇怪，”恺撒拿过一个环形的在中间打了个结的面包，“喏，就是这个东西，和别的面包相比有点硬，不过味道还不错。”

“他们为什么把面包设计成这种奇葩的形状？会增加销量还是卖的更贵么？”路明非看着这个造型奇特的面包不禁嘴角一抽，这个东西就像是一个空心的心形然后在中间交叉了一个结，难道德国人通常就用这种面包示爱？

“传说这是一种由修道士创始的面包，中间的这个结是表示祷告的形状，也有说法是这是源自凯尔特人对凯尔特女神的崇拜，不过更实用的说法是加大面包与碱水的接触面积。”恺撒一边点起一根雪茄一边对路明非介绍，而诺诺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似乎不是很大，她正在关注着酒屋里的人来人往，手里拿着一块面包，喝着奥丁格啤酒。

楚子航则好奇地听着恺撒侃侃而谈，对他来说这些东西还有些遥远，虽然他的继父很有钱，但是他与继父素来不算亲近，也不像恺撒一样从小一掷千金，他并不追求奢华的享受，所以在这方面的了解也远不如恺撒。

路明非喝了一口恺撒所说的石头啤酒，有点酸，就上一口碱水面包味道正好，还在嘴里留下一股并不讨厌的烟熏味。

“让我有种上头的感觉。”路明非笑笑，“味道很不错诶。”

“这就上头了？一年不见你的酒量下降很多啊。”恺撒和路明非碰杯。

“只是上头而已，距离喝醉还远着。”路明非眉峰一振，把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再来千杯不过如此。”

“理当如此。”恺撒大笑。

阳光洒在餐桌上，诺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恺撒和路明非碰杯豪饮，一月的德国还是冬天，但是酒屋里并不寒冷，窗外晴空万里，云无留迹。

一抹红色在街边飘过，刺到了路明非惺忪的的眼睛。

“不会真的喝多了吧？”路明非坐起身揉了揉眼睛，窗外的红色却已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