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焦黑的泥土被再次翻开，周围的死侍徘徊不敢上前，在战局的外圈围成了一个圆圈。

圆圈的中心是燃烧的火海，两个男人在挥舞着刀锋缠斗，高温的火焰以他们为中心溅射出来，即便是暴雨也不能将烈火熄灭。

楚子航的上衣已经被丢在了火里，在交战几轮后他的上衣就几乎被撕碎了，与其挂着几条破布碍事还不如干脆撕掉，于是露出了他精壮的上身，只是此时的他已经是浑身浴血。

“时间零”实在是很不讲道理的言灵，楚子航已经尽可能地用“君焰”封堵了楚天骄可能发动攻击的方向，但还是被完全压制。

再一次强势对刀之后，楚子航被对方的巨力击退数步，终于体力不支跪倒在地，用蜘蛛切撑着身体，童子切已经在几回合前就被打掉在地上。

“君焰是非常高消耗的言灵，你能使用这么长时间远远超出了我的意料。”楚天骄没有急于乘胜追击，与楚子航的狼狈相比，除掉被烧焦的衣角，他看上去好像只是刚跑了十公里一样。

楚子航剧烈地喘息着，全身上下都刀割一般的痛，他看着站在距离自己仅仅几步远的那个男人，那个他每天晚上都会回想起的男人，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是无比的遥远。

“也许你真的是我的儿子，你的表现很优秀。”楚天骄说，“只可惜我们站在不同的阵营。”

“不，”楚子航用力提高声音说，“你是我的爸爸，你是屠龙者，你并不应该站在龙族那一边。”

“你说的，我都不记得了。”楚天骄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这就是支持你战斗下去的理由吗？”

“爸爸，你真的不记得了么？你说过，我是你存在过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明。”楚子航说，“你记得那首歌吗，是你在走的那天给我听的《DailyGrowing》，

Daughter， dear daughter， I've done you no wrong，

I have married you to a great lord's son，

He will be a man for you when I am dead and gone......”

楚子航低声哼唱着那首爱尔兰乐队的歌曲，他不禁再次回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渴血的影子在窗外嘶吼，男人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抽出了刀。

“别说了，”楚天骄说，“我不记得。”

“你也不记得妈妈么？她叫苏小妍，她睡眠不好，每天睡前都要喝一杯热牛奶......”

“别说了！”楚天骄突然暴躁起来，没有任何预兆地，整个人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他就出现在楚子航面前，狠狠一脚把楚子航踹翻在地。

楚子航疼得龇牙咧嘴，但是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却还是挤出一抹笑容，“爸爸，你隐约记起来了什么，是么？你说过，我流着你的血，没有老爹不关心小孩的，我们血脉相通。你会记起来的，爸爸。”

楚天骄的指尖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正如楚子航所说，他虽然不记得过去的事，但是楚子航说的每一句话都重逾千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里，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因为他的心里明明是空的，不应该会感受到痛。

可是如果心里面空空如也，那又为什么会感到一种莫名的悲伤，悲伤到难以呼吸？

“我说了，别说了！”楚天骄一把抓起长刀，高高举起，想要刺进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胸膛，让这个讨厌又话多的小子永远地闭上他的嘴。

火光照亮了楚子航满是血污的脸，那双永不熄灭的黄金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火光中摇曳。

楚天骄心里突然一颤。

他咬了咬牙，最终也没有把这一刀刺下去。

“爸爸......”楚子航轻声说。

“我不是你爸爸，”楚天骄把刀丢在地上，转过身去，“不要再说了。”

在火光摇曳之间，男人的背影消失无踪。

“爸爸！”楚子航忍不住大喊出声，一瞬间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好像一瞬间他就又回到了那个雨夜的高速公路上，又变成了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但是楚子航没有流下泪来，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起身捡起掉落的刀，跌跌撞撞地冲进了阁楼。

李雾月伸出双臂狠狠地砸在昂热胸口，昂热反应极快，用折刀护住心口硬接了李雾月一击，那感觉就像是被一辆货车迎面撞中，昂热整个人都倒飞出去，直直地撞在路明非怀里。

“校长你没事吧？”路明非问。

“没事，扶我起来。”昂热狠狠地吐掉一口血痰，扶着路明非的肩膀撑起身子，“你们怎么样？还能打吗？”

“问题不大。”路明非说，一旁的恺撒也抹掉脸上的雨水和泥土，点了点头。

“我们需要把他控制住，不能让他在‘时间零’里施展开，否则即便是子弹的速度他也能减慢，如果他把唯一的‘焚烧之血’摧毁了，我们就很难取胜了。”昂热说。

“他的力量太大了。”恺撒咬紧了牙关，“即便是‘爆血’后我也无法和他抗衡。”

在和李雾月的交手中让他想到了在源氏重工与源稚生的那场战斗，超级混血种的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那是能手捶青铜门的存在！而作为纯血的龙王，李雾月的力量还在源稚生之上，即便是开启了“爆血”，混血种距离初代种之间的距离还是太过遥远。

“交给我，你们掩护我。”昂热沉声说，“汉高！”

“我在。”汉高回答。

“只要有机会，就开枪，”昂热的眼神阴冷，“不用管我。”

“明白。”汉高点点头，他知道昂热要用全部的力量去夺取那一刻的时机，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一瞬间，击杀李雾月，哪怕是牺牲昂热也在所不惜。

昂热深吸一口气，全身骨骼发出噼啪的爆响，好像整个人都变大了一圈。

恺撒不禁悚然，昂热毫无疑问开启了“爆血”，但是“爆血”对昂热的提升肉眼可见，他正在以人类之躯向龙类进化！

这才是真正的“封神之路”！作为狮心会的初代成员，昂热对“爆血”的了解和掌控显然要远超过恺撒。

上衣被撕裂，一双骨翼在昂热的背后展开，这是他第一次把“爆血”激活到如此危险的程度，但是他毫不担心后果，因为他只需要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而不需要考虑其他的结果。

“你的血统......”李雾月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在他的眼里，这个老人的力量正在急速攀升，而更令他惊异的则是从昂热身上释放出的那种气息，已经超越了混血种理论上的极限。

哪怕是当年同样开启了“封神之路”与他决战的那个年轻人，也没有达到这种程度。

昂热的“时间零”再次开启，同时覆盖了恺撒和路明非，狂风呼啸如同进攻的号角，三人再次对着龙王发起冲锋。

李雾月终于不敢再小觑人类的力量，龙骨在身体内移动重组，形成战斗时的“龙骨状态”！

李雾月同样开启了“时间零”的领域，那本就是属于天空与风之王的权能，但是此时的他在昂热面前却不再拥有速度的绝对优势，昂热振开双翼，挥舞着折刀从天而降。

路明非扬着小太刀从左路突进，恺撒相应从右路突进，他们知道以自己的力量远不足以杀死这只龙王，他们所需要的是为昂热争取机会。

就在接近李雾月的下一刻，路明非还没来得及在他身上砍一刀，就被重重地一拳砸飞出去，恺撒则被龙尾扫中，被抽出去数米远。

他们的冲击只是分走了一部分李雾月施加给昂热的压力，他还能余出一只手来抵挡昂热，同时挥动龙翼封锁昂热的冲击，如果昂热不退却的话，就要被龙翼上锋锐的骨刺捅上几下了。

但是昂热真的没有退，李雾月对上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金红色的黄金瞳，里面好像燃烧着熊熊烈火。

“噗”的一声轻响，不知道是昂热的身体被骨刺贯穿的声音，还是折刀插入龙翼的声音。

李雾月发出凄厉的哀嚎，猛地振翼扫开了昂热，随后咬紧了牙关，狠狠一记手刀切断了自己的龙翼。

昂热折刀的前身——梅涅克的亚特坎长刀是专为屠龙而生的武器，它对龙族来说就像是淬毒的魔刀，李雾月曾经面对过亚特坎长刀，深知这道刀锋的恐怖，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亲手斩断了自己被刺中的一边龙翼，这是能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而在战局外面的人看来，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间，路明非和恺撒就从时零领域中飞了出来，恺撒一头砸在了泥土里，而路明非则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那个人还没有接稳路明非，两个人一同摔倒在地。

“你怎么样？”熟悉的声音响起。

“师兄？！”路明非有些惊喜，“你那边搞定了？”

楚子航咬着牙起身，顺便把路明非拉起来，“勉强算是吧，我把阁楼烧了，那些死侍一时过不来。”

路明非扭头一看，后方的阁楼里面果然冒出滚滚浓烟，只是在夜色和暴雨中并没有那么明显。

“我靠师兄你这次飙血飙得有点狠......叔叔呢？”路明非问。

“说来话长。”楚子航摇摇头，“我们先解决这个再说。”

就在这几句话的时间，战场中心的时零领域再次破碎，昂热和李雾月现出身形。

李雾月少了一侧龙翼，背后血流如注，即便是以龙王的血统也无法快速愈合这种重创。

而昂热身上被插了几根骨刺，老家伙忍着剧痛狠狠地把骨刺拔了下来，“爆血”后的身体足以支撑他挺过这种贯穿伤。

“壮士断腕啊！”芬格尔不禁感慨了一句，也不知说的是昂热还是李雾月。

“这个龙王很强。”路明非现在只要稍微动一下就全身都疼，但还是龇牙咧嘴地给楚子航简洁地说明情况，“他是天空与风之王，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师兄你懂么？”

“明白了，那我们需要校长的‘时间零’来拖住他。”楚子航立刻推断出了现场的情况。

“对，我们只要拖住他，然后交给汉高，老大把‘燃烧之血’交给他了。”路明非说。

“好。”楚子航还是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拎起双刀就往上冲。

“我的天......师兄你也不等等我。”路明非一边嘟囔一边踉踉跄跄地捡起小太刀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