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叶知秋紧张，其他人也是一样的紧张。

毕竟，这个事情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不只是叶知秋第一次。

在座的人，大多数都是第一次。

齐大人还好，毕竟是太医署令，这辈子见过的大风大浪太多，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

徐墨也毕竟是徐家的顶梁柱。

钟良安作为主刀人，这些日子不知道切了多少头猪，好歹也有了信心。

反倒是几个年轻人，多少都有点儿神情肃穆，精神紧绷。

齐大人作为官位最高的人，此时看了一眼众人，咳嗽一声，说了一句：“尽人事，听天命。也不要太过紧张。”

叶知秋点点头，心头却苦笑：道理是这个道理，自己都明白，但是仍旧止不住的紧张。

齐大人拍了拍自己徒弟的肩膀：“别慌，别怕。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要慌，不要怕。”

徐墨没说话，但是徐清风自己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渐渐地缓过来了。

钟良安和谢云对视了一眼。

谢云点点头，沉声道：“开始吧。”

徐清卿将熬好的麻沸散端给了刘张氏。

刘张氏接过来，看着那一碗褐色的汤药，就像是凝住了一样，半晌都没有动弹。

没人催她。

甚至大家都默认了：即便这个时候，刘张氏后悔了，不肯动手术了，那也没关系。

虎头紧紧地盯着刘张氏，拳头握得死紧，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开口，最后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已经懂得了一个道理：应该去听自己娘亲的话，以及，很多事情，他也不该以自己的想法去管。看书喇

但即便如此，虎头还是很想说一句“要不然，就算了吧？”

就在叶知秋都打算说一句“要不暂时先取消”的时候，刘张氏忽然动了。

她一仰头，就将药全喝了下去。

而后用帕子压了压嘴唇，勉强一笑：“就麻烦你们了。”

徐清卿接过碗来，笑着柔声宽慰：“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一会儿药效上来，你就好好地睡一觉，睡醒了，自然也就好了。”

药喝了，紧接着，就该护送刘张氏去手术室了。

不过，在那之前，刘张氏却伸手，将虎头招到了身边。

她将虎头的衣裳仔仔细细地整理一遍，又将他的脑袋摸了摸。

虎头眼眶通红，死死地咬着牙，才没哭出声来。

最后，刘张氏笑了笑，将虎头揽入自己怀里，柔声道：“虎头，娘知道你害怕。不要怕，就算真有什么，虎头也别怕。娘也在天上看着你。跟你爹一起。”

虎头不敢出声，只能用力点头。

他怕自己一出声，就哭了。

更怕自己会忍不住拉住刘张氏，不让她去。

刘张氏又拍了拍虎头的背：“如果我醒不过来，你就把我和你爹葬在一起。然后，你要听话。乖。”

虎头更加用力地点头，从后槽牙挤出来一句：“娘，你要醒来。我一个人……害怕。”

他还是哭出声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心满脸的惶恐不安。

刘张氏也红了眼眶。

徐清卿忙劝两人，“这个时候就不哭了。咱们一定能成的。”

刘张氏松开儿子，借着徐清卿的搀扶，一步步走向手术室。

虎头亦步亦趋地跟着。

直到到了手术室外间，众人才将虎头拦在门外。

刘张氏进去换衣裳。

因为要露出肚皮，所以，她要穿的衣裳，也是特制的，

而叶知秋他们，则是也脱掉了外衣，换上了专门特地用沸水煮过，又在太阳底下暴晒过的纯白色的罩衣。

这是为了防止衣服上沾染了污垢，却没发现。

他们要尽全力保证洁净。

每个人头上也是要用干净的布将头发完全包裹。

就连过程中会使用到的东西，也全部都是用沸水煮过，又暴晒过的。

刘张氏面色平静地躺到了特制的床上去，然后合上了眼睛。

徐清卿紧张地看着滴漏，时不时地轻声叫一声刘张氏。

最开始刘张氏还会回应，但后来她就渐渐地睡了过去，没了反应。

徐清卿伸手在刘张氏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发现刘张氏仍旧没有反应，就朝着众人点点头：“可以了。”

她伸手掀开了盖在刘张氏身上的薄被子。

刘张氏鼓胀的肚皮就这么显露无疑。

众人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

钟良安拿起了刀，轻声道：“那就开始了。”

叶知秋取出银针，开始在关键穴位扎针，尽量让血脉不流通，这样能防止钟良安一刀下去，直接鲜血四溅的概率。

但即便是如此，钟良安真正要下刀的时候，也仍旧是一脸肃穆而凝重。

只不过，他的手很稳当。

锋锐的刀锋落在了那个撑得薄薄的肚皮上。

细细的血线冒出来。随着刀的移动，越拉越长。

皮肉也朝着两边分开。

到了这一步，反而大家开始渐渐地平静下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紧张是彻底没用了。

也没有必要了。

大家开始各司其职。

为了保险，肚皮是分开几层切的。

这个过程用了不少时间。

但看得出来，钟良安越来越熟练了。

最后一刀收手，能看见内里的内脏时，他甚至说了句：“原来人和猪还真是没差多少。”

大家：……

不过，气氛到底还是因为这句话，而融洽了起来。

谢云和小向大人用加了银的特制钩子，将切口朝着两边分开，确定开口足够大，能让钟良安伸手进去的同时，还能保证看得清楚。

而徐清卿就负责擦拭冒出来的血液。

徐清风在旁边紧张的看着，留意着刘张氏的状态，留意着每个人的行为。

徐墨已经看出了不对劲来，他沉声道：“她这个肚子里，内脏都被挤没了。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看得见肠子才对。”

齐大人点点头：“要么在背后，要么就是顶上去了。和怀孕是一样的。”

钟良安用手摸了摸那个肉红色的，圆鼓鼓的东西，感觉和肉球差不多。

他脸色有些古怪：“里面，感觉也是肉。就在这一层皮肉底下。”

徐墨冷静道：“切开看看就知道了。”

到这一步为止，一切都比想象的更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