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南像是没有听到路安然说的话似的，仍然在沉思当中，道理他怎么能不懂，但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早已没有挽回的余地，即使他放弃了梦想，依然无法赎罪。

他曾无数次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开始浮现叶明晟满是鲜血死在他面前的模样，那是他亲手杀的啊，可他那也是迫不得已，为了保住叶明海，他必须杀了他。

没有人能够体会他当时心里的痛苦，叶明海痛苦，难道他就不痛苦了吗？他从小到大的热忱就这么被熄灭，他放弃了信仰，放弃了努力那么久得来的一切。

选择走上一条被驱逐的道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在他心上折磨着他，叶明晟也是与他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啊，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保住叶明海。

当他知道叶明晟是叶明海的哥哥时，当时便与他认了个兄弟，他也是他的哥哥啊，他们曾经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合作完成过几次用生命做斗争的任务。

难道看着叶明晟死在他面前时，他心底又好受吗？他承受不了兄弟生命的沉重，所以他选择了离开，他选择了放弃，他选择了一条自己从小便讨厌的路。

没想到三人那样好的情谊，最终会以悲剧收场，他也不想要这样的结果，这让他一度很消沉，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经历过亲手杀死兄弟的打击，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就是结束自己的生命？不就是以命相偿？死又何畏，从他进入黑豹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是在拿性命做担保了，他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但即使他想死上天也不给他这个机会啊。

他尝试过很多种方法，最终也没能成功，后来他想通了，因为叶明晟临死之前对他说过一句话:“不要自责内疚，你要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完成保家卫国的使命。”

是这句话支撑着他活到今天，他代替叶明晟活得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他曾想过，无论叶明海怎样嘲讽他，或者是他想要杀了他也罢，他都认了，毕竟是他欠他的。

但如今他有了更想去守护的人，他不愿意让林枳言成为第二个叶明晟，所以他要叶明海离她离得远远的，他多害怕叶明海会利用她来报复他，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够发生。

路安然的处境他很清楚，其中的权衡利弊他也仔细的思考过，除了他这么猝不及防的给他一把枪防身以外，别的可能他全都设想过，他要保护好她，不能再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自从她车祸醒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就像一个脆弱的瓷娃娃，他已经亲眼看着兄弟在他面前死去，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林枳言也离开他了，他不能再失去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他离开部队的时候，就发过誓，此生不再踏入这种事关性命的纷争里，再也不举枪举刀，让这些东西都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但现在看来，他怕是要违背那个誓言了。

但他已经丧失了拿枪的能力，或许即使他拿起枪也无法扣下扳机，叶明晟心脏上逐渐渗出的血液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光想想就已经被折磨得无法呼吸了。

更何况是让他再次举枪杀人，他在心底默默的祈祷着，但愿他永远没有用上这把枪的时候，否则，他怕是又要遭报应了，从来不信佛的他自从退伍后也开始有了这样的信仰。

呵，多可笑，他顾淮南这一生活得多可笑，别人从来只看到他光鲜夺目的一面，从来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心中的苦，他今天所拥有的一切又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想到这里，他缓缓扯出一抹酸涩的笑，看得路安然也是心里直冒苦水，认识顾淮南也有十三年了，他经历的种种他都看在眼里，的确是过得挺苦的。

上天简直就是在捉弄他，好像他真正想要得到过的从来就没有实现的，上天只给了他优秀的家世过人的相貌以及天才的头脑，就将他其他的一切都从生命里夺走了。

这对他来说未免也太不公平了，他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便没收他本应拥有的幸福，早逝的母亲，严厉的父亲，亲手杀死兄弟，未婚妻失忆，这就是上天所带给他的一切。

路安然越想便越恼火，他没办法感同身受，但他能够用心去感受，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恐怕都很绝望吧，想要得到的从来都不能得到。

顾淮南轻轻摩娑着手中漆黑的枪管，不禁觉得有些重，像是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许久没有触碰过的感觉，此刻拿起竟然是意外的，无奈的，心中百感交集。

但愿他真的永远没有用上这把枪的时候吧，从过往中抽身出来，顾淮南转过头便见路安然惋惜的神情，他真不明白，作为一个黑道大哥，他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多愁善感的。

他将手中的沉重物体放入抽屉里，便站起身拍了拍路安然的肩膀，这么个大男人了，不该是只有在面对自家媳妇时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吗？

怎么还可惜起他一个男人了，真是一点都不符合大哥的气势，他就该是平日里那副冰冷绝情的模样，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的柔情，何况他还不是他的女人。

“不到危机时刻，我不会用这把枪，放心吧，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应付，你就安心去做自己的事就好了，别忘了我曾经是什么身份，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相对于顾淮南，他倒是更担心林枳言，这男人呐，一旦碰上自己女人是都不能用理智去思考问题的，他无奈的看着满脸笑容的顾淮南。

装得倒是挺像的，可惜眼底那抹沉痛还是没有瞒过他的眼睛，平日里顾淮南都是挂着招牌式的笑容的，勾得迷妹一把一把的，现在却徒有苦涩。

“我倒还真的不担心你，我担心的是你身边那个拖油瓶，身娇体弱的，能不能行啊？”那个丫头片子，还真是让他不省心，手无缚鸡之力形容她最为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