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过来坐。”

李成华转过头，叫李寻的小名。

李寻从前叫李明，是李成华给取的，后来李成华又找了个算命先生，给他改了名字，明明就成了小名。

当初计划生育抓得紧，李成华只生了李婉婉一个女儿，一直把他当亲儿子养。

他爸最看重亲情，见大哥在子嗣上没了办法，拉着三岁的李寻给李成华跪下，要把李寻过继给他。

李成华连连拒绝，“都一样，咱们不搞封建那一套。”

过继这事儿没成。

但李成华还是实实在在把李寻当亲儿子培养，连李婉婉都要靠后。

李寻回身把桌上的姜茶拿上，才坐在李成华身边，给他倒上，“今天的行程这么晚，您还是该听奶奶的，多注意身体。”

“哎，好。”

李成华接过姜茶，把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摘下来，“今天下大雨，路淹了走不动，回来晚了，就顺道过来看看你奶奶。”

“成华，来。”

奶奶匆匆从厨房出来，端了一笼热腾腾的包子，中间一小碟蘸酱，放在李成华跟前，“香菇牛肉馅儿包子，妈今天刚改的配料，趁热吃啊。”

“婉婉都说好吃的不得了，今天晚上一连吃了三个呢！”

她坐下来摆筷子。

“妈，这哪儿吃得了。”李成华笑，还是拿起筷子拈了一个。

“吃得了，你什么饭量我还不知道。”

奶奶嘴里念着儿子，转头挑了一个最大的给孙子。

看着李寻咬了一口，又笑眯眯问，“今天这么晚回来，趁你大伯在，说说，又干什么坏事儿去了？”

“下大雨。”

李寻咽完包子，低下眉，不紧不慢道：“有个同学堵路上了，我送她回家。”

说完继续吃。

“哦，那是做好事儿。”

奶奶不再问。

李成华吃了一个便放下筷子，面前碗里碟里整洁如新，连衬衫上的衣纹都没乱一条。

沉默片刻，似是随意问道：“跟大伯说说，在学校里，有没有让你觉得特别优秀的女同学？”

李寻大咬了一口包子，声音没多少起伏，“哪一种。”

“哪一种都行，只要是优秀的。”

李成华口气温和。

李寻回得很快，“都还好。”

“你是不是有个女同桌，叫……”李成华主动提起，又记不住名字。

“张子茜！”

奶奶在旁补了一句。

“妈你记性好。”李成华笑了笑，“是叫张子茜，那小丫头挺漂亮，每次看到我都喊大伯，人看着乖巧懂礼貌。”

“她成绩怎么样？”李成华问李寻。

“年级前二十。”

李寻回道。

也是他们班第一，连大部分一班的人都考不过她。

“哟！这孩子真优秀！”奶奶叹了一声。

青城一中是全国排名前三的高中，别说本市的孩子想进，不少外省的都在这儿租房子等着挤进来。

能考进来的本身已是各地尖子生，排名前一百就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了。

这前二十得多优秀，奶奶在心里叹，这在她眼里都是极有学问的人。

“是优秀。”

李成华点头，又道：“你已经十八岁成年了，就要上大学的人，如果谈恋爱，我们不反对。”

他转头看向奶奶，“我看这个张子茜就挺好嘛。”

奶奶只笑笑，不搭话。

“知道了，大伯。”

李寻搁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奶奶，我吃饱了。”

“还是我孙子吃得多，从不辜负奶奶的心意。”

老人家起身收拾碗筷。

“叮咚——”

走廊上传来门铃的声音。

李寻走过去开门。

门打开，暴雨声涌进来。

“岳师傅。”

门口站着李成华的司机，李寻认得。

“明明。”四十岁上下的男人半身雨水，递进来一个保温杯，“领导这保温杯落车上了，我怕他想喝这里头的茶叶，就给他送回来了。”

李寻接过保温杯，将门全推开，“进来擦擦雨。”

“不用不用。”

司机道：“我这就回去了。”

奶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也走到门口，“是岳师傅啊。”

司机把来由说了一遍，道：“领导他喝不惯别的茶，今天晚上又没回去成，只能等明天再泡新的。”

“真是有心了。”

奶奶从李寻手里拿过保温杯，又道：“岳师傅先别忙走，我刚蒸的包子！给你拿几个带上！”

她叫李寻，“明明，快去蒸笼里装十二个包子，拿给你岳叔叔。”

“这怎么好意思……”

……

李寻拿塑料保温盒装了两份，一份六个。

他看了一眼剩下的，忽然又拿了两个在放在旁边，偷偷藏着。

送走了司机，奶奶把保温杯拿给李成华，“瞧瞧人家老岳多有心。”

李成华淡淡地笑，接过保温杯啜了一口。

水还是热的。

他起身轻轻拍了一下李寻的后背，“明明，早点休息。”

见李成华进了卧室，李寻疾步上楼，随手脱掉被雨水打湿又阴干的衣服，飞速坐在电脑前。

他登上QQ，在键盘上流畅地敲下那串数字，点击‘加好友’。

按下‘Enter’键。

页面正在加载中……

李寻微微低着头，屏幕的白光投在他脸上。

页面正在加载中……

他又敲了一下‘Enter’键。

页面正在加载中……

怎么也刷不出来。

李寻看了一眼网线，又拍了拍电脑，关掉QQ重新登陆。

这下连QQ也登不上了。

网彻底崩了。

“啪——”

他丢掉鼠标，没来由的烦躁。

“为什么不加我QQ。”

她不太开心的声音犹在耳边。

李寻想了想，换了件睡衣，跑到楼下李婉婉的卧室敲门。

半晌，李婉婉一缕幽魂似的开门，“哥……”

“借你电脑用用。”

李寻径直走进去。

他觉得自己电脑坏了。

李婉婉眼中带着生无可恋的懵逼，在门口愣了一下，回到床上继续睡。

李寻一个人捣鼓她的电脑。

登陆QQ，然后加好友。

重复操作十几遍，页面还是加载中。

不是他的电脑坏了。

是网真的崩了。

李寻捏了捏眉心，站起身。

李婉婉被他的动作吵醒，抬头看钟，打了个哈欠，“凌晨一点半诶哥……就算填志愿也不用这么急吧！”

李寻关上电脑，回自己卧室。

他拉开窗帘，看着玻璃上无声的暴雨，良久。

电脑开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