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她爹马不停蹄跑去县城里租了块儿不大不小的场地，一口气买了十来个缝纫机，这年头，产权意识不高，苏庆国让女工们照着杂志上的图做衣服。

衣服做好了没销路，苏庆国自己背着一麻袋衣服往大路上一摆，大个子蹲下来，学着他妈苏老太的大嗓门儿使劲吆喝。

一天下来，一麻袋衣服卖的七七八八，数数手里的钱，苏庆国的眼睛被大红票子晃得生疼。

尝到了甜头，苏庆国牟足了劲儿往上爬，把赚来的钱全部拿来投资换了个更大的工厂，招了数百名工人帮忙干活儿。

除了工厂这边的事儿，苏庆国还到处招经销商，推广工厂服饰。倒还真的让他找到了人，于是，苏庆国一时间赚的盆满钵满。

苏庆国忙里偷闲回去了一趟。

小山村的空气一如既往地清新怡人，四月里莺飞草长，捧着一兜儿的钱，苏庆国第一回在他妈面前挺直了腰杆子。

苏老太本来是一脸丧的盯着她这个糟心儿子的，但是当苏庆国掏出大几百块钱塞在她手上时，苏老太马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然而，没眼力劲儿的苏庆国忙不迭从苏老太手里抽出了两张票子，“妈，不好意思，多掏了两张！”

苏老太没捏住钱，眯着眼看她儿子把红票子塞进兜儿里，顿时心情不好了。

苏老太:呸，狗改不了吃屎，糟心儿子果然还是糟心儿子。

一家四口团聚，苏庆国把自己赚钱的想法告诉了许慧和苏暖。

苏暖一开始挺高兴的，后来听到他爸投机取巧，直接用别人的创意做衣服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换成了愁容:“爸，你可能不知道知识产权，你赶紧回去禁止厂里照着杂志上的图片做衣服，这是违法的。严重了还要坐牢。”

苏庆国没想过用用别人的图居然会有吃官司的麻烦，脸上染了几分紧张的神色，他为难道:“闺女，现在大家都喜欢外国的新鲜款式，我要是不做了，就没有销量啊！”

许慧嗤地一笑，敲敲苏庆国的榆木脑袋，“反正咱们庆国有钱了，你就去请个设计师，专门给你设计服装不就好了？”

大老爷们儿被媳妇敲了脑袋，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呵呵傻笑，烛光昏黄，对面的媳妇眼角眉梢娇俏可人，宛如十几年前初见时的模样，“媳妇，都听你的。”全然忽略了刚才的紧张。

气氛一时间有些暧昧。

识时务的苏暖抱着懵逼的弟弟麻溜走了。

自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推广以来，每家每户全都有了自家的田地，再也不用集体上工划区域干活了。为了体现公平，村长实行随机抽签的方法分田，张富贵一家最倒霉，抽到了最偏远并且不蓄水的沙田。

由于张沂的户籍不属于张富贵家，开明的村长让张沂也抽了签，张沂运气好，一下子抽到了村里顶顶肥沃的土地。不过村长也说了，张沂的田归张富贵管，等张沂成年了，再还给张沂。

给了张富贵一家的，张富贵咋会吐出来呢？

他就指望着占尽张沂的便宜呢！

黄昏时分，张沂从学校里回来，远远地瞅见他瘸腿的婶婶在田里劳作，他目不斜视，假装没看见，反正隔得远，任凭张富贵媳妇喊了好几声，硬是一声不吭，脚步生风走回家。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氏就发作了。

要说以前张沂年纪小，不帮着干活她也可以理解，可张沂年纪都这么大了，马上快要上高中了，为啥不能干农活呢？

实际上，她以前也没少指使张沂干活，只是自从张氏腿断了后，指使张沂时就总是缺了些底气。

不对不对，上高中？没门儿！她自己的儿子再过一年就小升初了，四岁的女儿自然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应该早早去上小学！

至于张老汉还魂？去你的还魂！想起当年那事儿，张氏心里头便乱糟糟一片，看张沂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张氏把筷子往饭桌上一撂，语气不善道：“张沂啊，你不能在我家白吃白喝啊！”

张沂面不改色地喝完汤，目光冷淡：“婶婶，我的田给你种了，村长说，田里一年上头的收益能有一百来块。还有，我爹的房子你们住了这么多年，我一分钱没收，所以，我不算是白吃白喝。”

张氏一噎，一时间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倒是富贵不明白张氏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扫了眼媳妇瘸掉的右腿和身边闷头吃饭的小丫头片子，脸上划过一丝厌恶：“你又在闹什么啊！”张富贵正为沙田蓄水的事儿发愁，忙活到大半夜才回家，可不是为了掺和进烦心事儿的。

女人啊，还是健全的好，村里年纪比张氏大五岁的寡妇都比张氏俏几分。

实际上，张氏瘸腿后，张富贵迅速和李寡妇好上了，两个人小时候青梅竹马，阴差阳错没走到一起，老了却不明不白扯上了关系。

要不是张氏后来又生了孩子，张富贵顾忌着名声，怕是早和张氏离婚了。

这事儿，张富贵瞒得滴水不漏，只可惜被张沂发现了。

“我，我，富贵啊，家里哪来那么多钱供张沂读书啊！他上高中不得花很多钱嘛？他花了钱，咱儿子和女儿上学怎么办？”张氏五官皱在一起，眼角的皱纹痕迹明显。

张富贵一听，说的有理啊，可张沂大了，这些话哪能当着张沂的面儿说？

当即脸色一沉，“钱是你挣的？你见天儿的待在屋里头玩儿，挣过一个子儿没？”

天可怜见，她哪里见天地不干活了？瘸腿后她生怕落了个怠懒的名声，起早贪黑侍弄田地，尽管这样，张富贵还是嫌弃她。

莫说十五岁的张沂已经将对面的两人看得清清楚楚，当年六岁的张沂便明白，张富贵夫妻俩儿完全不可能有任何好心。

他已经长大了，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张沂冷漠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成型。

当夜，张富贵像往常一样等张氏酣睡后翻墙出门。张氏瞌睡大，这么多年来，张富贵从未失手。

树林里，半老徐娘李寡妇已经等候多时。

垣月溶溶，迟到的张富贵迫不及待地抱住李寡妇滚在了一起。

院子里不知道谁家的狗深夜里不停叫唤，叫声一阵比一阵大，吵得张氏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她一摸床榻，旁边空无一人，床褥上一丝温度都没有。张氏猛地爬起来，开了灯，四下扫了眼屋子，还是没人。张氏急了，套上鞋，边走边扣衣服。

里里外外都没有瞅见人，张氏瘸腿后性格开始患得患失，再加上张富贵日复一日变差的态度，张氏一度以为张富贵会抛弃他。

这下子可好，富贵真的抛弃她了，她一屁股坐在门前，嚎啕大哭。

嚎了半天，邻里邻居全被吵醒了，一个个起来问她怎么了。

大家伙儿一合计，张富贵确实不像个靠谱的人，这么瞅着张氏也可怜。于是他们扶着张氏跌跌撞撞站起来。

张氏囫囵几步乱走，借着月光，浑浑噩噩走到了树林里。

黑漆漆的小树林，两道人影搂在一起缠绵。

待看清那双人影是谁时，张氏控制不住地惊叫，“张富贵！”

众人间喧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