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无虞
作者:无山蕲 | 分类:古言 | 字数:60.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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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半江瑟瑟
虞若立刻捂住秋珣的嘴,左手拉着他一同倒下,右手一掀被子将他完完全全盖好。
秋珣全程没有吭声,双手默默在被子下搂住她的腰,她顿时一个激灵,咬牙不发出声音。
轻轻的脚步声向门口走来,虞若闭着眼睛竖起耳朵凝神细听,听出这个人并没有武功,甚至他走路是摇摇晃晃不甚稳当的。
她自然警惕地手握住匕首。
一丝风从纱幔缝隙里漏了进来,她听见一阵从喉咙里发出来的诡异的咕嘟声,就像是一条被丢在旱地上的鱼,挣扎着喘气。
是女人。
虞若心里一惊。
那个女人喉咙里的咕哝声渐渐转化为一种呜咽,凄厉而悲哀,她走得越来越近,一股酸臭与甜香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味也越来越重。
一只苍白的手从外面攀上纱幔,尖利的指甲里还有灰色的脏污泥垢。
冷白色的月光漏了进来。
那只手轻轻抚上虞若的脸庞,那呜咽声夹杂着高亢的兴奋与愉悦,变得更加尖利。她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啪嗒。
一滴冰冷的水滴在虞若脸上,她睫毛轻轻颤了颤,咬着牙不发出动静。
这是……眼泪?
她是在哭吗?
尖利的悲鸣与压抑的呜咽声混成一团,她视线贪恋地抚过虞若的脸庞,那只苍白的手却渐渐移向虞若的脖子,然后猛地掐住。
虞若手握紧匕首,正准备动手,那双手却又立刻松开了,尖利的指甲在她脖颈处敏感而细腻的皮肤上打转。
她嘤咛了一声,仿佛熟睡被打扰了一样,嘟哝着抬起手,软软地打开那只在她脖子上流连的手,翻了个身,脑袋埋进被窝里继续睡觉。
被子里,她睁开眼睛,正对上少年笑意盈盈的眼睛,映着漏进来的一点点光亮。
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啊。
她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他忽然抬起头,她吓了一跳,做口型道:“你想死还是不想活了?”
少年眉梢眼角俱是明亮的笑意,往前轻轻一凑含住她的唇瓣。柔软而炽热的相贴,她瞬间愣住了,动也不敢动,他却好似全然不怕似的,吻着她的唇瓣逐渐深入,仿佛品尝着这世间最醇厚的佳酿。
疯子。她脑子里骂道。
被子下狭小而封闭的空间里气温不断地上升,她热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含着水汽的眼睛瞪着他,恼怒中又带着不得不沉沦的迷乱。而身后,依旧站着那个喉咙里呜咽的疯女人,尖利的指甲在她脊背上轻轻划过,紧张又刺激,她微微喘着气,忍着身体的发抖。
他含笑望着她,捧住她的脸继续加深这个吻,认真而热烈,夺走她口腔里所有的空气,她不得不依附着他。
别怕,他的眼睛在说。
疯子。
他忽然咬了她唇瓣一下,她吃痛地呜咽了一声。那背后的女人忽然警惕起来,喉咙里翻滚的声音越发尖利,伸手就要朝她扑过来。
秋珣揽住虞若的腰向后一滚避开她袭来的手,虞若脑子有点蒙,待反应过来,秋珣已经抱着她坐在了床上。
他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手搭着虞若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抬起眼帘望着那个疯女人。
对于虞若靠在他怀里,她似乎表现得特别愤怒,喉咙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
秋珣抱着虞若飞身而起落在屋子中间,虞若会意,立刻大喊了一声“救命啊”。秋珣露出笑意,显然很满意他们之间的默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从窗户里翻了出去。
几乎同时,侍卫们破门而入,看到床上像四肢着地呲着牙作势要扑过来的疯女人,还有一脸惊慌朝他们跑过来的中原公主,面色瞬间一凛。
为首的立刻将虞若往身后护着,低声对旁边人道:“快去禀告王。”
那中原公主躲在他身后低低地抽泣,明艳娇美的容颜上挂着晶莹泪珠,单薄的衣服下纤弱的身子轻轻地颤抖,看上去十分惹人怜惜。她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缩在他们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向那疯女人,又立刻害怕地缩了回来,小声道:“她……她是谁啊?”
她这娇弱可怜的模样轻易就让一个年轻些的侍卫放松警惕,脱口而出道:“公主别怕,夫人她不会伤害你……”
“闭嘴!”那为首的人立刻厉声呵斥道。
那个年轻侍卫知道自己嘴快漏了馅,立刻苍白着脸闭上了嘴。
夫人?
谁的夫人?
她正在想着,已经有两个侍卫上前制住了那个疯女人,虞若这才看清她的模样。
那女人只穿了白色里衣,长长的发丝凌乱地覆盖了全身,她整个人就像是从头发中长出来的怪物,苍白得像石灰一样的脸上黑漆漆的眸子不见一点光亮,此刻那里面俱是滔天的愤怒,恶狠狠地瞪着虞若。
那个眼神……就像是在质问和控诉背叛者。
他们把她粗暴地按在地上,她大概也习惯了这样的对待,脸安安静静地贴着冰冷的地面,眼神却还是死死盯着虞若,愤怒中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眷恋。
第199章 半江瑟瑟
她嘴唇翕动着,似是想说些什么。
许是那双眼睛里的感情太过浓烈,虞若不由自主慢慢向她走过去,一双手却从后面扣住她的肩膀,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被轻轻披上。
她一愣,回过头去,原疏冰冷的眸子注视着那个被按在地上的女人,沉声道:“带走。”
那女人看到原疏的一瞬间整个身子都抖了抖,可当看到他站在虞若身后,手还搭在虞若肩膀上时,她瞬间愤怒了起来,像一只野兽一样激动地嘶吼,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来。
原疏立刻挡在虞若的身前,遮挡住那疯女人盯着虞若的视线,厉声道:“还不快送走!”
“是。”侍卫忙不迭得押着那疯女人离去。
那疯女人一边挣扎一边嘶吼着,夜空中久久回荡着她凄厉的呜咽声。
空荡荡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原疏深黑色的眼瞳直直盯着她,她有些心虚,不知道他是不是看出了什么。
不知道阿珣怎么样了。
他忽然抬步,慢慢朝她逼近,她心里顿时打起了鼓,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一步步向后退去。
直到腿弯撞到床沿,她一时没稳住坐在了床上,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她两侧,向她凑过去,她立刻紧张地别过头。
他在她颈窝处轻轻闻了闻,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身子僵硬,看着他慢慢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直视着她的眼睛。
她强撑着镇定,“你干什么?”
朦胧的月光下,他阴郁的面容如蒙着一层薄纱一般看不真切,他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外套,轻声道:“你身上,有寒气。”
虞若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原疏又俯身靠近,她猛地握拳,却看见他掠过了她,拿过床上的被子将她裹了起来,语气有点僵硬,“你,好好休息,别着凉了。”
虞若顿时神情变得惊恐,抱着被子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盯着他,“你你你真的是原疏?”
不是鬼上身了吧,突然这么温柔体贴?
简直是惊悚干嘛。
他面容顿时变得有些扭曲,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我会增加你住处的守卫,你自己也小心点。”
直到关上门,走下台阶,重新沐浴在冷白色的月光之下,原疏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很快又咬牙切齿起来,明天就把那个教他追姑娘要温柔体贴的家伙捆起来痛打一顿!
万籁俱寂,唯有一轮明月将清辉洒向人间万里。原疏抬起头,阴郁孤傲的面容变得平静,他扯出了一抹讥讽的笑,静静地望着那轮明月。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去关心一个人。
也是他第一次学着去做一个真正的人。
从前遇着她,他心底的那些疯狂变态的念头都在叫嚣,现在看着她,他的灵魂才会得到短暂的平静。
他本想将她一同拖入炼狱长河,她却让他贪恋上了人间温柔的天光。
如果秋珣可以从秋云谒那里将她的心夺走,那是不是有一天,他也可以将她的心从秋珣手中夺走。
他当然明白虞若喜欢秋珣什么,纯粹、热烈、真挚、善良、正直……这些他从一开始就抛弃的东西。
如果我以你喜欢的方式去爱你,你的心里可也会落下我一片影子?
虞若坐在床上,稍稍平复了一下刚才惊心动魄的心情,这一晚上发生太多事情了,她需要好好捋一捋。
首先,阿珣跟了过来,他想干什么?
其次,那个疯女人是谁,为什么用那种愤怒又痛苦的眼神看她?
最后,原疏抽什么风,突然变得那么和善?
第一个问题,下次直接问阿珣,反正他一定会再来找她的。第三个问题不在她的解决范围内,也许只是某个疯子的间歇性精神病发作。
第二个问题,倒值得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能祝她一臂之力。
“小白。”她轻声唤道。
白燃应声落地,“公主。”
刚才二公子进来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所以那女人发疯的时候他想着有二公子在,就没有进去。
坏人好事,天打雷劈。
小白公子极其有自知之明和成人之美的自觉。
虞若突然反应过来身上还披着原疏的外套,连忙拿下来,玄黑色的外套在月光下微微闪着银色流光,勾勒出狼的图案。
是原晟王族的图腾。
如果说从前的七皇子梅疏喜怒无常、阴险狡诈,像一只狐狸的话,现在的原疏倒真的更像一匹已经从幼狼一步步成长为草原之王的野狼,阴郁孤傲、邪肆嚣张、狠辣果断……
打破一层层枷锁,他也在慢慢暴露出最真实的模样。
白燃见她盯着那外套发呆,出声提醒道:“公主?”
“啊?”虞若这才回过神来,“哦,我刚才想事情呢。”
她定了定神,问道:“你刚才看到那个疯女人了吗?”
白燃点点头,虞若又问:“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叫她夫人?你觉不觉得这个称呼很奇怪,若是臣子的夫人,为何养在王宫?若是君王的夫人,我也没听说原疏还是季兰庭有个女人啊,而且她虽然年纪大了,可依旧面容姣好,一看从前就是养尊处优,也不知道为什么发了疯。而且,最奇怪的是,你看侍卫们对她的态度,显然已经习惯她是不是发疯闹事了,原疏为什么会养一个疯子在王宫,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这不符合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按原疏的性格,在他的地盘上,谁敢比他更疯。
那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太奇怪了,实在是很难不让她多想,她看着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悲哀、痛苦与深入骨髓的眷恋。
她在思念,思念一个让她怨恨又深爱的人。
而且她两次暴怒发疯,一次是因为她和阿珣被“捉奸在床”,一次是因为原疏的手搭在她肩膀上,她似乎很排斥虞若跟男人的接触,尤其是针对原疏,她明明那么害怕他,可是他一靠近虞若,她依然会暴走会想不顾一切地扑过来。
这太奇怪了。
刚才的一切也落在了白燃的眼底,他心底有了思量,沉声道:“属下立刻去追查那个女人的身份。”
虞若点点头,她有些累了,扶着额头,眉宇间流露出一股疲惫之色,低声道:“这里到底是原晟王宫,你做事小心一点,打听不到消息没关系,你的安全最重要,知道吗?”
每次出任务她都会这样叮嘱他。
白燃心里头涌起一股暖流,“是。”
地下宫的人,说白了就是皇家养的刀,供他们驱使,替他们做事,在很多皇族眼里只不过是一个能卖命的奴才。
而在他的公主眼底,他不是一个奴才,他是她的家人,是她的朋友,是她放在心底在乎的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不是简单的公主与隐卫了,那些经历过风雨磨砺而更加深厚的感情,让他们成为了真正风霜与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