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忙活到天明，铜门关的火势才被控制了下来，所有边军都累得够呛。

除了最开始发现的三个火源被及时扑灭以外，还有数十个火源在远处，等到边军抵达时，火势已经蔓延开来，只是救火这一件事，就忙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现在，还有不少陷坑没有被发掘。

燕虹回到了当初自己的军营，只是现在，这里已经只剩下一片废墟，什么也没有。

一脚将地上烧成木炭的树干踢开，燕虹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指着一片漆黑的营地吩咐道：“就在这里扎营，我们边军，以后就要重新驻守此地。让瀚海关准备好的工匠过来，立马开始着手布置守护阵。”

一番吩咐之后，燕虹看着地上一片漆黑的营地，却是陷入了沉思。

柯蛮和阿喀什的战斗方式相去甚远，他需要时间总结，也需要梳理一下脑子里的东西。

至于守护阵，也是无可奈何，这些蛮族几乎将守护大阵全部毁坏，想要修补好，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他们需要守护阵来保证铜门关的安全。

在军营外，是一群被俘虏的蛮族百姓，战乱发生的太快，而他们又太过于相信蛮族的军队能够抵挡边军，结果就是，他们并没有等到蛮族传信官的捷报，在通天的火焰中，推开房门的，是人类，是边军。

张昆看着这一群蛮族百姓，一时间心头无数念头闪过，想了想，他冲一旁的边军吩咐道：“蛮族百姓，只要不抵抗的，就不要屠杀。”

“是！”

虽然这些边军早就做好了将这些人屠杀殆尽的准备，但是，张昆现在可是攘夷将军，将军的命令，从来没有边军敢不遵守。

至于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没有资格去问，也没有资格了解。

“对了，蛮族的老弱就全部放走吧，反正他们也不是战斗力的来源。”

吩咐完，张昆就离开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要做这样的事。

摇了摇头，张昆离开了这里。

只是在蛮族的人群中，有一个蛮族女子，听见了张昆的吩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光中闪着几抹柔情。

张昆在铜门关里找了一大圈，才找到林语曦，昨晚的突袭是由边军主导，佛门和道门的援军只是在侧翼，保驾护航，所以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损失，尤其是在发现蛮族留下的陷坑之后，边军更是将佛门和道门子弟保护起来。

这是燕虹的命令。

这次已经让前来支援的十二门派损失惨重，如果佛门和道门再出现大量的伤亡，恐怕以后边关告急，这些门派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前来支援。

“……佛祖会保佑你登上极乐世界，享受安宁。”

林语曦正在为一位重伤的边军念着佛咒，在林语曦虔诚的神情，还有宁静的声音中，原本重伤的边军却是渐渐平淡下来。

先前她醒来之后，就发现边军已经集体出发，这才慌忙赶过来。

“佛子，我不要去极乐世界。”

忽的，那个边军转过头，看着林语曦。

“为何？不去极乐世界，难道你想入地狱轮回？那里可是有着无数的酷刑惩罚。”

林语曦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大多数人，平日里什么也不信，无论是佛门还是道门，只是在偶尔想起了，才会去这些圣地看看，听他们讲法，至于内心到底是什么想法，也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但是，只要一到了生死边缘，他们就信了这些平日里并不相信的东西，面对死亡的恐惧，也许只有宗教颂扬的极乐世界，才能够缓解。

所以，林语曦见了太多的人，求着让他进入极乐世界，进入那个只有欢乐的地方，从没有有人说过，不想去极乐世界。

重伤的边军轻轻一笑：“佛子，求你，能不能让我去地狱，入轮回。”

“我能。”

林语曦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无论他们是出于什么理由，现在的他们，需要安慰，需要一个人来让他们安心，无论他们说什么，林语曦都会答应，更何况，身为佛子，她有这个能力。

“谢谢佛子。”

那边军转过头，看着天空，身上的伤口又一次涌出血来，眼看着就活不成了，可他却是没有半点畏惧，极低的声音仿佛呢喃低语一般。

林语曦并没有听清他说的什么，就在这时，张昆走到他身后，像是逗小孩一般，将她的秀发揉乱。

“为什么？”

林语曦抬起头，看着张昆，她第一次见到有人不想去极乐世界，那一个被佛法记载的世界中，满是欢乐，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地方，但是，今天有人拒绝了。甚至，直言要去往地狱。

他们并不是佛教信徒，定然不是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孽，只是，她不懂，到底是什么理由，让他做出这样的抉择。

见林语曦看向自己，张昆连忙举手投降，对佛门的事，他一点都不了解，更别提给林语曦解惑了。

“为什么？”

林语曦看着张昆，看着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人，想要让他给自己回答，无论什么样的理由，只要有一个理由就好，从他嘴里说出的理由，自己愿意相信。

张昆无奈，悄声向一旁的边军询问了先前发生的事，听完，他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蹲下身，捏了捏林语曦的脸蛋：“你是不是傻了？如果前往极乐世界，避开轮回，他们还有重逢的机会么？他们，是想再做一世的弟兄。”

张昆的话仿佛是一记炸弹，在所有受伤的边军中炸开。

“佛子，也麻烦送我去地狱，我要再和这帮混蛋做兄弟。”

“拜托佛子了，我不去极乐世界。”

“地狱有什么可怕，不就是酷刑么，熬过去，我们兄弟再聚。”

……

听着这些伤兵临死前的话，林语曦心头闪过无数的感悟，连忙点头，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放心吧，我一定送你们去地狱，我用佛法为你们祝福，少受轮回之苦。”

“谢谢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