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理所应当地以为，她的小婉既然回来了，就一定能留在这所院子里。

然而老婆婆焦急的询问，却换来一阵沉默……

小瑶看得清，看到兄嫂和父亲的神色，一颗心便凉了。

“小婉呢？小婉呢？”

“别哭丧了！我还没死呢！”一家之主大喝一声，成功遏制住了所有的喧闹。男人手里还拎着沉甸甸的包袱，胸膛竟然也能挺得笔直，“小婉早就死了！”

“你胡说，我们的女儿只是走丢了，她才没有死！”

“她就是死了，三年前就死了，你一直都记错了！”

“你胡说，我才没有记错，小婉还活着，她一定会回来……”

“够了！”一家之主再次大喝一声，这次的强势只维持了一秒，便作语重心长地叹息一声道：“你便当小婉死了吧，总好过让人知道小婉当了那千人骑万人压的青楼妓子要来得好吧！”

老婆婆一时愣住了，随即脸上出现更为伤痛的表情，痛哭道：“小婉，小婉呐，我可怜的小婉！”

“别哭了，都说了那只是一个青楼的妓子，跟我们家没有半点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小婉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小婉，小婉……”老婆婆忙强撑着站起来，四处摸索呼唤，想立刻就触碰到她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女儿。

然而，满院子除了这几个冰冷的家伙，便空空荡荡，无处寻觅她心中想念的人。

老婆婆再次跌倒，小瑶忙上前扶她，哭喊着道：“娘你别找了，这里没有姐姐！”

“小婉，小婉……”老婆婆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似的，只呼唤着她的大女儿，爬起来继续寻找。

“她已经被我赶走了！”

蓦的，老婆婆的脚步顿住，回头面朝向说话人的方向。

即便老婆婆的视线触及不到这里，但那男人同样也不敢与之对视，别过了脸，“那种不孝女竟然还有脸回来，脏了我清白世家的门楣，自然要赶走！”

“啊——”老婆婆奔溃大叫一声，下一秒立即朝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冲过去，“你不是人！”

那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亲生女儿啊！

……

路有些不平，马车行驶得摇摇晃晃的，花月坐在车厢里，有些闷热犯恶心，想睡却又头疼得睡不着，总感觉哪里好像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伸手按到心口处，花月触及到银链子上的小兔子坠子，蓦的一顿……将银链子取下摊在手掌心里看了半天，花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落霞很不对劲，那时花月不曾注意，现在仔细回想，若是落霞的家人接受了落霞，他们又如何不想来见见她，表达一个谢意……换位思考，若是换成她……

“停车！”花月猛喊一声，长寿听从地立刻拉住缰绳。花月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路程，对长寿道：“调头回去，落霞刚才好像有点不对劲！”

长寿并不多加思考，便立刻调转车头，往回返。另外马车上的长福见状，忙撵上花月这边，心急地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又？”

“落霞很不对劲，我不放心，必须回去看看！”

长福“哎呦”一声，拍拍大腿，“姑奶奶，便是您诳我也还给个好点的理由吧，当我长福是傻子不成？谁还看不出来你是想趁机溜走！再说了，落霞都说好好的了，你就崩操心了！”

花月白了他一眼，“总之我肯定要再去看看，你若不放心就跟来，看紧了，少废话！”

说罢便示意长寿快速赶路，长寿一扬马鞭，马车便立刻越过长福，绝尘而去……

花月回到那条街道，已是临近傍晚，日照西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长长地投影到寂静的巷子中。

花月皱眉进巷子里面看察了一圈，巷子里住着许多户人家，花月根本不清楚哪一家才是落霞的家，一时烦躁后悔那时应该同落霞问清楚的。

花月走出巷子，站在那条街道边上，四处看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那摆馄饨面小摊的老夫妻身上……花月沉吟片刻，便走上前去。

“大爷，大娘，向您二老打听个事儿！”

花月还未说具体什么事儿，把大爷大娘早就注意到了花月，便立即开口回道：“一个多时辰前便见你站在街边，你是问之间那穿鹅黄色衣裳的姑娘吧，我们瞅见了，沿着这条路，一直往那边去了！”

“一直往这边！”花月顺着大爷大娘的指示看过去，一条街道通向看不清终点的远处，但绝不是巷子里落霞说的那个“家”……落霞根本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去了不知名的别处！

“那，那……那边的尽头是什么？”花月顿时苍白了脸，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爷大娘没想那么多，随口道：“江堤护城河，如今连岸的柳树枝条正茂盛着，十里绿茵，煞是袭人！”

“河……”花月却只听得到这一个字，现在只期盼自己预感不要那么准确。落霞也才刚自由，她努力了多年才终于如愿以偿，她不会的！

花月正要走，这时巷子里冲出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个格外特别的人，花月一下就记住了她的长相……失去了一双眼睛，满脸皱纹也掩饰不住的心中的伤痕，真如疯婆子一般向着自己心中指引的方向跑去，将身后一众人都甩开来。

花月无暇多留心他人，正欲往大爷大娘指引的方向去寻落霞，忽然就听得有人奔走传告，“护城河那边死人了！”

“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花月不禁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待反应过来，立刻冲着护城河，也是人流涌动的方向而去。而方才那个老婆婆明显也听到了这句话，便立刻也顺着人群往过跑……

护城河边上，确实如大爷大娘所言的那般，十里绿茵，煞是袭人。

只是今朝有芳魂在此陨落，绿茵不为景，只是送行人……

花月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透过人群，花月看到了那一抹鹅黄色的衣角，颜色仍旧嫩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