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忠荣在进门的那一瞬间发现房间内除了熟悉的妻子与以前经常过来打扰的秀光外，还坐着个看上去像是侍从一般的少年，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在数秒后，他瞪大了眼睛，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地检索着以前见到过的人的印象。最终确定是某位高贵的人士后，忠荣以身为家主的得体处理方式将身后跟随着的侍女们暂时驱逐了出去，对在门外看守着的秀宗耳语了几声之后僵着一张脸默默地踏进了房间，并将门紧紧地关上。

“完子……这位，莫非是秀赖大人？”

忠荣在许多年之前曾经与秀赖见过一面，不过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现在他只是凭着曾经的大致印象来推断，并不敢保证自己就是正确的。所以他马上转头询问了妻子。

“是的，是秀赖。听说是因为想要看望我与松鹤，所以偷偷从居所中跑过来的。忠荣大人您可不要透露出去哦。”

比起丈夫忠荣在平稳之中透出的小紧张，完子则是一副非常放松而且很高兴的样子，对弟弟秀赖与秀光的存在完全没有什么芥蒂。

秀赖在看到忠荣进来之后也变得比刚刚要正经了一些。在完子的简单解释过后，两人快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迅速地在地板上相对坐下，一副要交谈什么大事的正经样子。

“许久不见，秀赖大人。匆忙赶回，未曾准备，还望见谅。”

“忠荣大人客气了。秀赖本来就是突然造访，不必大动周章。只是希望忠荣大人别将我来访的事情透露出去。”

对话也非常正经非常僵硬，让旁边与完子坐在一起的秀光觉得这气氛有些尴尬。

“真是的。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式的会面，你们现在就别把气氛搞成这样了。忠荣大人也是，稍微笑一笑不好吗。”

完子先一步替秀光说出了想要说的话。一听妻子这么说，忠荣尽力地想要在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但是长期的面无表情似乎让他现在有些难办。

有了完子的打岔，秀赖与忠荣之间的气氛变得稍稍轻松了一些，对话用的语气也似乎变得缓和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僵硬了。

现年只有二十二岁的忠荣虽然还年轻，但是看上去很是沉稳，眉目之间满是成年人的威仪。他也早在三年前就继承了家督之位，现在早已是独当一面的摄关家九条家飞家主了。

盯着忠荣那毫无波动的脸孔，秀光又回想起了几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的情形。跟现在的模样对比起来，忠荣似乎并没有多大改变，皮肤依旧像女人一样白皙，依然彬彬有礼，只是成熟了不少。

“忠荣大人，可收到我辞任右大臣的消息了？”

“是，前几个月就已经从丰臣家接到消息了。最初我还很惊讶。”

“是吗。忠荣大人您的右大臣就任文书似乎会在近日批下。从时间来看，来年估计您就能就任关白以及继任藤氏长者的身份了。”

“嗯，这个我清楚。”

秀赖与忠荣之间的对话又转移向了官职就任的事情上。在秀赖的右大臣辞任的辞令批下的同时，忠荣的右大臣就任文书也就该批下了。

秀赖虽然并未经手这些官职的杂事，但是也早就从母亲以及家臣处了解清楚了。至于忠荣，他对其中的妥协以及辞任就任的目的倒是早就了解地一清二楚，也不用丰臣家在辞任的事情上多解释什么，他自然会理解其中的意思。

“不过，朝廷里的某些家伙应该会不怎么自在吧。”

用着嗤笑的语气说着，忠荣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但很快又变回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秀赖不太懂得公家之间的权势斗争，所以对于忠荣的言论也只是一笑带过。

虽然朝廷之中的公卿们大概都清楚这是丰臣家与德川家之间的一种妥协，但某些亲近德川家而且与九条家暗中对立已久的公卿们也免不了在私底下发些牢骚。例如同为摄关家的近卫家啊，还有一些家格较低但在攀上德川家的大腿之后晋升快速的公家啊之类的。

忠荣也没有细细地向秀赖一一讲解说明的打算，因为要是真说起来可能会到没完没了的地步，而且也不太方便在妻儿在场的情况下吐露这些东西。

“嘛，总之，秀赖在此就先祝贺忠荣大人晋升右大臣以及来年继任关白的事情了。啊，还有，松鹤出生的事情秀赖也在上京之前从母亲大人的口中听说了，恭喜。”

“多谢秀赖大人的祝贺。”

未来的关白忠荣与丰臣家主秀赖之间的公式对话也很快就这样结束了。既然两人谈论完了该谈论的事情，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完子便开口询问起了她一直很关心的一件事情。

“那个，秀赖，秀光，你们知道现在我的母亲大人怎么样了吗？我只知道母亲大人与秀忠大人现在在江户城那边过得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完子带着忐忑与期待交杂的心情问出了这句话。

完子的亲生母亲就是德川家的二代目将军秀忠的继室阿江。在江户骚乱发生之后，完子也有关注母亲的情况，但因为远在京都，而且没有可靠的情报来源，所以她获得不了及时的情报，便一直对母亲阿江的情况很是关心。

在去年年初秀忠上洛的时候，完子也委托了丈夫派人前去询问了母亲的近况，但也只得到了简单的“没什么大碍”，并未道出阿江的详细情况。

“阿江姨母大人吗？秀光，你知道吗？”

秀赖只知道在江户骚乱之后秀忠失去了权势与妻子阿江一起蛰居于江户城本丸之中，但并不清楚实际的状况是怎么样的。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询问时不时有情报到手的弟弟。

“我也听说过阿江姨母大人在去年的时候再次生下一个男孩的消息。其他的就不太清楚了，但似乎有传言说现在姨母大人与秀忠大人的生活都被严密监视着，这应该不怎么好过吧，明明是二代目将军的正室呢。”

秀光没有说谎，他确实不太清楚那边的事情。但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秀忠与阿江现在在城内的地位待遇是要比原来差许多的。

看到自己的生母在受苦，估计完子也不太好受吧。秀光这么想着，抬头看了看完子。

果然完子在听完之后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忠荣也在这个时候适时地安慰着她。而秀赖与秀光只能对视然后叹息。

失去权力被命蛰居，自己与妻子的待遇也不见得有多好。于是秀忠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暗中谋划起了各类计策，想要有朝一日扳回属于自己的地位。只不过，不知道他想尽办法要掀起的波澜能不能够躲过他老谋深算的父亲家康的眼睛啊。

反正，不管秀忠是成功还是惨败，这都对丰臣家没有直接的影响。如果秀忠因此出事而带动了一阵乱局的话，秀光反倒会很高兴。

比起这些在几年之后可能才会显现而出然后掀起的轩然大波，现在的秀光对几天后与某位少年之间即将迎来的再会更加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