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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侦探陷入癫狂

作者:天使拯救计划 | 分类:悬疑 | 字数:107.1万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件很小很美的事

书名:然后侦探陷入癫狂 作者:天使拯救计划 字数:3993 更新时间:2024-11-17 03:37:01

绿色。

全都是,绿色。

有一瞬间,瑞文怀疑过那一切全都是编造的幻象。

但他意识到,自己的意志就像快被压死的骆驼,已无法承受事实与之相反的那根稻草。

看着那不停旋转错位,绿色脓浆如瀑淌下的天国穹顶,他知道,自己最后一点挣扎的可能性破灭了。

用尽全力,他挣脱了贯穿皮肉的棘刺,肩胛却在瞬息被另外两根交错穿透。无奈,他干脆将部分肩膀隐去,抓住丝线重新跃起。该是逃跑的时候了,现在完全来得及,但是没有意义。

他也许能拜托捷特想办法让同伴们迁入地下,但即便可能,时间上也来不及,“永恒的永恒”只会针对自己展开更加猛烈的追杀,自己的手段已经提升到了目前的极限,只能刚好和对方持平,而对方,对方还有无限的提升空间!

最终,他要面对的将是来自整片大地的恶意。

剧痛自全身毫不留情地袭来,如同高压电流直灌进神经!

“医生牌药丸”的麻醉效果已经过去了!

“呃......嘶......!”瑞文竭尽全力控制住表情,拒绝向疯狂示弱半分,尽管身体的每一个其他部分都在毫无保留地彰显着这点,从抽搐发僵的手指,到血肉模糊的上臂。

他不可能欺骗对方太久,也无法骗自己太久。

一切,必须......结束。

“我想......我也许能够稍稍理解我们的问题所在了,先生们,女士们,咳咳......什么都好......”

他咧开僵硬的嘴角,吸了吸口腔内的三颗空牙床,换上一副绅士的口吻,将手中的镰刀竖在身前,分解为数条缠绕的长蛇,扑将上去,展开撕咬。

血丝从他的右眼中渗透而出,在他的控制下,逐渐转变为烙刻在眼球上的符文“刺青”。

“我承认,我无法杀死你,永远!你也一样。僵持下去对我们都没什么好处。”

“让我们各退一步好吗?好吗?”

他的口吻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绝望,一滴冷汗和着血自脖颈处落下。与此同时,他牵动残破的“木偶”,发动了第三次“精神之焰”。

“啊啊啊!!!!!!”

无形之火瞬间腾起,在整座天国肆意流窜,烧灼每一颗鲜绿色的脸疮。痛苦与死亡毫无联系,带来的只有无止境的煎熬。

乌鸦在烈火中大笑。

“哈,我会如你所愿,乖乖躺进坟地里去。与之相对的,你必须收回你的污染和诅咒,永远!”

话音刚落,他的右手上闪烁起了猩红色光芒。

一张轮廓模糊的羊皮纸悠悠摊开,无形的威压顿时以他为中心延展开来!

那是来自铁之王安德鲁的“注视”。

如自己所愿,捷特及时将“不平等契约”送了过来。

“如你所见,我们谁都不会欺骗谁!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阿夏古雷!不会再有这么优惠的条件了!”瑞文擦去脸上的血和脓浆,仰头高喊道。

这是他所想出的最后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曾经想过,也许阿夏古雷.普雷斯考压根就没有压制“永恒的永恒”的办法。也许,自己费尽心思扳倒了教授,换来的会是问题无解的绝望答覆。

何况,现在自己压根没法得到答案。

他很不希望事情走到这一步,但,如果所有的希望全部破灭,他还是在计划的终点给自己留下了最后一张底牌。

——和“永恒的永恒”谈条件,舍弃现实世界的身体,进入梦境世界去。

只是,事情的发展比预期还要糟糕。

梦境世界里的“自己”已经死了,他哪一边都没法去。能做的,只有彻底舍弃生命。

“来吧!我等不了那么久,作出你的决定!”

刚擦净的鲜血再度涌出口腔。瑞文在无形之焰的包围下继续向“永恒的永恒”喊叫,用颤抖的手指在羊皮纸上涂下了血字:

我,瑞文.日蚀立约

将于三日之内自行结束生命

作为交换,签约者需立誓

立刻中止一切诅咒与污染,强行进入沉眠,不论结局将以何种方式发展

由崇高的铁之王,安德鲁.卡内基见证

契约公正有效

书写完毕,他让镰刀回到手上,竭力引体俯冲,在哀嚎中开始了最后一轮破坏。

这份契约的内容存在不少纰漏,对方只要稍微过一下脑子就会察觉,他需要做的是加大折磨的力度,阻止对方思考。“永恒的永恒”同化了太多人,在忍受煎熬的无数个意识之中,只要有任意一个被痛苦冲昏了头脑,同意了自己的要求,安德鲁王的力量就将确保契约有效进行。

实在不行,他还有最极端的一种方法——

回到现实,自己植入阿夏古雷的大脑,让意识被同化为“永恒的永恒”的一部分。

随后,在自己的理智还坚持得住的时候,强行代表“永恒的永恒”签订契约。

契约文字闪烁了一下,逐渐泛起耀眼的金边——“不平等契约”判断它具备成立的条件!

“我数到三!”

在彻底接近力竭之际,瑞文举起右手,让那一行行金色文字映在可怖的鲜绿之中。

“一!”

一根手指放下。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无数张脸孔在视线中尖叫嚎哭,听觉早已失灵。

“二!”

两根手指放下。

此刻,瑞文非常希望导演口中的“机械降神”能够及时降临在这场电影的终幕。

但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意识到,所谓的“机械降神”、“天外救星”,指的或许就是自己。

“三!”

随着第三根手指放下,一股股绿色脓浆忽自穹顶处坠落,争先恐后地将契约层层包裹。

——留在契约上的名字并非阿夏古雷。

而是亨特。

耀眼金芒瞬间迸发,自鲜绿的每一寸亮面折射,冲上尖塔,缠绕阶梯,直至将整座绿色的天国充盈!

瑞文伸手按了几下乱飞的发梢,看着契约无声落回自己的手心,化为无数道繁复的猩红纹路,与满布手掌的鲜血融合,完全辨认不清。

穹顶、墙面、廊柱上,脸孔们扭曲着闭上了眼睛,仿佛无数在剧痛与疲劳中被迫入睡的孩童,期待着睡梦中的天使和解脱。

金色光芒化作一条条缝线,交错穿插在他们的眼皮间。

鲜绿脓浆停止了流淌。

“抱歉......”瑞文挣扎着撑起身体,很快再度不支倒地,仰躺在逐渐黯淡崩毁的楼梯底部,向他们挤出一丝笑容。

“我也不知道我死了你们会怎样。但我想......阿夏古雷.普雷斯考和‘灰衣天使’多半骗了你们。他只想把我从这个世界上彻底铲除,尽管我同样不大清楚,他究竟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脸孔们没有半点反应,他也不确定他们有没有听见。

他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巨大的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偏执的天国”的羽毛轻轻拂过下巴,这份宁静让人感觉无比轻松。

对于即将到来的终结,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由始至终,他从来不曾惧怕过死亡。

然后,他久违地听见了女巫凯夏的声音: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噢,抱歉,凯夏,我会给你找个好去处,也许金会想要你。他不太爱说话,也许正合你口味。”瑞文在脑海中说着,感觉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没时间为自己哀悼。他已经开始思考起了待办事项,有无数的问题要在死前处理妥当。

“我知道。可,我的救星,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对啊,为什么......”瑞文在心中自问。肯定不是为了这烂透的城市。

这只是他为了那些发生在身边的很小很美的事——

所做的一件很小很美的事而已。

............

狂风山山腰,莫贡达小镇遗迹。

一小团黑雾悄然涌上山坡。

是那只消失的猎犬,并非卡勒布,但它们看起来别无二致,所有的野狗都是。

从空间裂缝中,缓缓探出了一只群青色的亮面高跟鞋。

一名头发灰白,面容却如少妇般年轻的女性信步走出雾团,个子很高,颧骨轮廓分明,身上一袭群青洋裙,胸脯微隆,嘴唇涂抹靛色唇蜜,当今流行的新德市另类复古打扮。

狂风吹拂在她身上,只微微吹乱了她的刘海。

“异变彻底消失......”她低头自语,后鼻音非常重,倒像是名声线较高的男性:

“真没想到。”

“看在三贤的份上,必须开始提前招集祭品们了。”

“唉,这毒辣的太阳......”

群青色的“女人”用手遮脸,朝当空烈日抬头看了一眼,重新回到了黑雾中,消失在原地。

............

幻觉溃散,瑞文自地面挣扎着爬起身来,抬头仰望。

女神像的头部彻底分崩离析,两只巨大犄角插在地面,一只眼睛正对着他。

“卡梅......”他感觉自己无比清醒,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声带仿佛干涸的鱼鳃般黏在一起。他的身上没什么明显的伤痕,肌肉却抽不出丝毫力气,痛楚依旧在肆虐。

所幸,这点声音已足以引起助手的注意。

“一切都很顺利。”卡梅隆脸上笑眯眯的。

“他没有反抗,尽管我也不知道一颗大脑能够怎么反抗。”

他指向地面,一颗被干枯尸块环绕的绿色“瘤子”,还在微微地蠕动着。前者属于这颗大脑的倒霉“继承者”。瑞文爬了两步,支起身子,看着那动静随着时间越来越微弱。

直到最后,阿夏古雷的大脑再也没有动弹。

“都结束了?”对方示意自己看向四周凋零的花朵,腐烂的根须。

“结......束了。”瑞文在脸上露出一丝他认为是微笑的东西。

“很好,现在你应该回医院去了,瑞文。”卡梅隆把他给一把拽了起来。

“别忘了你答应的事情。”

“嗷!不,再等几天......”瑞文吃痛地摇了摇头。

“还有很多......很多事没来得及做。”

他不需要医院。再也不需要了。

“我需要去趟大学,找邦尼克文教授。有些要事得立刻商量妥当......不,还是先回去,回家去,叫上金,路上捎点吃的,我可不想饿死在澡盆里......我是说......”

“悉听尊便。”卡梅隆笑着打断了瑞文的语无伦次。

“我们还得算算你这半个月究竟欠下了多少睡眠债务。睡眠不足者很有可能会在烈日下暴毙,这是事实。”

“随你怎么算......”瑞文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

“给我点镇痛的东西就行......事情会好起来的。”

他忽然发现右手上微微闪烁起了金光,那来自掌心中的“不平等契约”。

它在督促自己尽快达成契约内容。

请不要催我,伙计,瑞文在心中想道。

体谅一下,谁也不想让自己的生日变成忌日。

光芒又闪了两下,逐渐隐没于他的眼中,仅余下一片没有焦点的漆黑。

死亡气息却静悄悄地爬上了他的后颈。

那是基于安德鲁王的力量,由“偏执的天国”施加于他的,对终末越来越强烈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