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绣在厨房里揉着面，外面的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天。

当然，大部分都是蕊娘在说，小丫头在听。

“琳琳，你还记得遇到你爹爹以前的事情吗？”

闲扯了许久，蕊娘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

若是宋锦绣在这，估计能看到蕊娘此时颤抖的双手。

只可惜，小丫头是看不见的。

“不记得，琳琳只知道好饿，然后爹爹来了。”

小丫头天真懵懂的摇了摇小脑袋，丝毫没有注意到蕊娘因为她的话整个人都开始抖了起来。

“那——你有想过……”找你的亲娘吗？

余下的半句话蕊娘没敢问出声，她怕小丫头再次摇头。

这几日，随着她和小丫头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就越来越想要同她相认。

所以，她今天才会忍不住过来，才会忍不住想要问问小丫头的想法。

谁知……小丫头根本就不记得那几年的事情。

是啊，当年她的忘儿才四岁，怎么可能记得那些事情。

蕊娘无意识的捂着心口，眼底似乎有什么在消散。

宋锦绣出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副景象。她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但想着小丫头应该不至于说什么令人伤心的话，索性就当做没看见。

果然，没多久蕊娘就自己调整好了情绪。

“恩人，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蕊娘微微的低着头，宋锦绣一时也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但她却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刚才的失落、自责过后，蕊娘终究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三年她不在，那么她就用余生来补，让她的忘儿在剩下的日子里都记得有她。

“琳琳，娘亲和你蕊姨说会儿话，你帮娘亲把厨房里的点心给隔壁的沈大娘、王大娘送过去，好不好？”

宋锦绣这么说了，小丫头哪有不愿意的，立马拎着厨房里的食盒就去了隔壁。

院子里的两人见小丫头走了，这才看向对方。

噌……知晓宋锦绣不喜欢别人跪拜，蕊娘只是站着。

“恩人，我今日来其实是想要向你坦白一件事的。”

宋锦绣默然，只抬眸静静的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蕊娘见她如此，当即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我其实是琳琳的亲生母亲。”

说完，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宋锦绣。

她只是一个老鸨，甚至在三年前连老鸨都不是。眼下突然说别人家的姑娘是自己的，任谁听了都会不乐意吧。而且，恩人该以为她是故意抛弃孩子的吧？

蕊娘这么想着，垂着的头便越发的低了。

然而，就在蕊娘以为宋锦绣会撵她走的时候，对面终于有了声音。

“果然啊，看来我和夫君猜的不错。”

蕊娘闻言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宋锦绣——她早就猜到了？

似乎是看懂了蕊娘眼底的疑惑，宋锦绣无声的点了点头。

蕊娘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没了，一下子就跌坐回了椅子上。

既然宋锦绣一开始就猜到了，那么她还允许自己接近小丫头……

蕊娘看向宋锦绣的眼神顿时更加的不解了。

可是，这次宋锦绣却是没有为她解惑。而是一扬下巴，淡淡的问了一句。

“蕊娘这次来，是想要认亲的吗？”

宋锦绣的语气太淡，淡的让蕊娘有一种不真实感。自己虽然是琳琳的亲生母亲，可现在要做的事情怎么看都是在抢别人家的女儿吧？若不是知晓宋锦绣一家对琳琳的好是真心的，蕊娘都快怀疑宋锦绣其实早就在嫌弃琳琳了。

脑子里这么胡思乱想着，但蕊娘还是肯定的应了一声：“我确有此意。”

宋锦绣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接着说道。

“想要认琳琳不是不可以，但我想知道琳琳流落在外的原因。”

蕊娘一听她这么说，顿时明白了她的心中所想。

所以，蕊娘再也没有隐瞒的，仔细的把当年的事情说了。

……

七年前。

蕊娘原名周蕊，因家道中落被卖到了怡凤苑。当时的怡凤苑是一个叫做冯妈妈的人管着。冯妈妈可不像如今的蕊娘，不管什么样的女子、不管你是不是愿意，她都会有法子让你接客。

蕊娘，便是在这一年妥协了的。

幸运的是，她的第一个客人就爱上了她并且替她赎了身；不幸的是，那人的爱太过短暂。

蕊娘的男人，也就是琳琳的亲生父亲——是一个落榜的书生。

蕊娘挂牌接客的那天，正是他知道自己落榜的日子。

所以一向老实的他，一气之下去了怡凤苑，更是直接拿自己身上的所有银子要了花魁。蕊娘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被送到他的房间的。

大概是那书生当时的模样太过悲伤，蕊娘不自觉的生出了几分怜惜。后来想想，她一个身不由己的妓子哪里有资格去怜惜别人。

可当时，她却那么想了，并且傻傻的那么说了。

两个同样悲伤的人碰到一起，不由的就生出了同病相怜的情谊来。于是，她和书生顺理成章的在了一起。

那夜之后，书生不顾家人阻拦将蕊娘赎了出去，并且把她带到了京城的家里。

刚到书生家里的时候，蕊娘是感受过书生的疼爱的。什么都依着她，最好的都送到她面前，甚至为了娶她，和他的父母大吵了一架。

然而，书生的父亲只用一句话就控制了局面。

他说——我已经替你买好了来年秋闱的名额，若你还想考取功名，就离这个女人远点。

于是，书生给她单独置办了一个宅子，并向她保证，待他考取功名了再来娶她。

书生说了，蕊娘就信了。她打算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等着他。

然，天不遂人愿。蕊娘第二个月就发现了不对劲——她怀孕了。

可自从她被送到宅子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书生。好在每月的银子不断，她并不需要担心吃穿用度。

如此过了一年，她的女儿生了。书生的成绩也出来了——他真的考中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蕊娘别提多高兴。然后她就每日抱着女儿等，等他带着嫁衣来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