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与叶嘉赫初识的点点滴滴，王江感慨万分。当年，为了能拉拢平民势力，他尽心尽力，为了能让这些利民的政策付诸实施，他卖了几乎所有喜爱的收藏。然而，再火热的碳炉都捂不暖被利益包裹的心。

“叶嘉赫，你是我和灵笪的岳父，是我们儿子的外祖父，所以，这些年你搜刮民财、拉帮结派，我都能忍。可你为什么就不知足呢？财富，天下第一如何？权力，权倾朝野又如何？说到底，我们就是被困在地球上的可怜人，为了填饱肚子努力奋斗而已，你吃不饱吗？穿不暖吗？你这么累、这么苦，在追求什么？”王江年纪不小了，早就没有年轻时的理想抱负，对高山草原更多的是怨恨和得不到已失去的无奈。

“哈哈哈，江殿下，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叶嘉赫老泪纵横，他知道命不久矣，高山草原没有刑场，却有股神秘的力量，这是王族和三大家族之间永远不会透漏给平民的秘密。“我们对进化早有耳闻，那些放弃族徽的人来到平民区，你以为自愿放弃就是心甘情愿吗？他们恨《掌典》的律例，让他们有家不能回。”

“真是老了，等你说第一次见面呢，话题切换还挺快。”王江不关心那些放弃族徽的人，他们选择放弃的时候，就已经对人生做了选择，还有什么好憎恨的。

“噢噢噢，你正好准备在南岸自杀，而我恰好在那，恰好有一根绳子帮了我，你说巧不巧？”叶嘉赫笑得脸变了形，一脸的嘲笑。

“那年我十四岁，早些年，我脑中闪过无数个问号，后来渐渐就不关心了，你知道为什么吗？”王江对叶嘉赫的相救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有个人恰巧抹掉了这些疑虑。

“因为我的女儿呗，咱们亲上加亲，自然就不怀疑了。”叶家的两个女儿有多争气，不需自吹，全平民区的人都得竖大拇指。

“不是，因为你另一个女婿灵笪。无论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他都能提前通知我，帮我想好了对策。如果没有他，你都不知道死了几回，怎么会活到现在。”灵笪因为愧疚，对叶嘉赫实行24小时监视，保证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可控范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莫芙君的悲惨意外震惊了灵笪，灵笪终抑郁而亡。

“还是一个外人，对，你们都是大义之人，只有我是小人，我们凭什么出生卑微？不能有自己的族徽？我们凭什么就低人一等？”叶嘉赫鼓足勇气质问王江。

“如果你能正视自己的地位，你就不会这么想，至少在莫芙君眼里，全高山草原的人都是平等的。”王江不能原谅叶嘉赫对莫芙君做出的恶行，即便是无心之过，也不能原谅。

“莫芙君，那个小丫头从小就看不起我，在她眼里人分三六九等。”叶嘉赫第一次见莫芙君是在湖边钓鱼，这小姑娘的嘴皮子像刀一样割人。

“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她是看不上你的世俗劲儿，明明可以抬头做人，一定要点头哈腰，她骂你不是因为地位，是人格太低级。”王江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叶嘉赫不会懂什么是尊严和人格，和他说这些兼职是对牛弹琴。

“我我我，我都这么大岁数，你们骂我人格低级，我怎么了，我我我，真不如一头撞死！”叶嘉赫撒泼，想翻出屋子里嘴硬的东西。

“别翻了，那儿！”王江指了指墙。

叶嘉赫一屁股坐在地上，“王上，当年您还是江殿下的时候，我就跟着您，如今我都这岁数，您干嘛赶我走，我还能活几天？”他怎么说都是王后的父亲，明殿下和阳殿下的外祖父，王上不能见死不救。

“如果你不走，就真没几天；走了，也许还能多活几年。”王江知道弟弟一定不会放过叶嘉赫，为了不让叶嘉赫遭受像莫及和倪浴的酷审，才指了条明路给他。

“他是弟弟，您一定有办法。他小时候，我还给他当马骑过，您多在他面前提提我的好。”想到离开为之奋斗一生的家，比割肉还疼，叶嘉赫苦苦哀求。

“我要是能左右他，就不在这劝你了。”王江说了句实话。小时候，王山是他的跟屁虫，遇到莫芙君，就变成了粘人精。王山放弃王位、留下莫芙君，是王江一辈子的感激。然而，杀害莫芙君的真凶都已经查到，没理由不惩戒。

“我就非走不可！”叶嘉赫忽然狠绝地问。

“对！”王江伸了个懒腰，“该说的我都说了，对被人我可没这耐心，岳丈！”耍狠谁不会，在高山草原还没人敢在王江的面前耍横。

“我不会走的，如果王山要来取命，来就是了，我眼看着妹妹被扔进天空之境的湖心，早就不怕死。”叶嘉赫不能放弃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荣华富贵，即便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多安全都和他无关，那不是他的家。当初，那些放弃族徽的人来到平民区，他曾问过自己，如果有一天有了族徽会放弃吗？答案可想而知，亲情和爱情都不是他的追求。他得过司务之权，这就够了，至少他是平民之中第一个得了权力的人。现在家里死的死、逃的逃，如果他也逃走，叶家是真败落，沦为全区人的笑柄。

“既然你想好了，多说无益。”王江累了，心累、脑累、体累……，他从没想到叶家的谢幕方式会这么凄凉，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人，心里总有遗憾和不舍。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显赫一时的叶家再无风华，今晚，平民区或许还会平静，但明天必将沸沸扬扬。王山去了月墓，他回来的时候，就是叶嘉赫的末日。月墓没有平民，所以叶嘉赫不会葬在高山草原。

“王上，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叶嘉赫保住王上大腿。

“你说。”

“让我葬在叶府，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我不需要墓地。”叶嘉赫知道自己不会葬在家里，就想了这么个办法。

“起来吧，叶嘉赫，烧了这里，就意味着高地再无叶家，你想让叶家断后？”除了叶嘉赫，叶嘉赫还有人，不想想他们吗？

“我我我，我就想留在这。”

“把你葬在灵蕴的密道吧。”

“留在这，就好……”叶嘉赫热泪盈眶，目送王江离去。